或许是做贼心虚,她怎么觉得男人话中有意呢。
应该不至于啊,就连嘴唇破皮的地方她早上都上了遮瑕的东西。
肯定是自己多心了。
“夜坊主!”
前方帝王在唤。
“奴才在!”夜离紧步上前。
待她走近,帝王又朝前走了几步:“你过来!”
夜离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闻见帝王此举停下来的几人,拾步跟了过去。
帝王伸手指了指后院的那几棵树,问向夜离:“到时扩建,这后院得拆掉,这几棵树,夜坊主准备怎么办?”
夜离一愣,这也需要问吗?
后院要改建成房屋,树当然是不能
要的。
实在不明白为何要明知故问如此多此一举的问题,夜离回道:“怕是要砍了。”
“嗯,”帝王点了点头,凤眸目光在她领口微露的一小截颈脖处盘旋了片刻,后又凝落在她的脸上,忽然很轻很快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夜离再次一怔,不由地抬眼看他。
一直垂眸颔首,这是今日她第一次看向他,在目光触及到他冠玉一般白璧的脸上那条长长的血痕时,眉心微微一跳。
差点那句“皇上的脸怎么了”就脱口而出,却终是没说出口。
看样子似是被人所抓。
痕迹不浅,可见对方用了力道,她记得,昨夜在凤府的时候,还没有的,而看血痕表面已凝薄薄的痂,想来也不是今晨所致,应该是昨夜所留。
昨夜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吗?
不过,此刻,她也没有心思去想他发生了什么,因为自己此刻正在发生着事情。
他问她“你没事吧?”是什么意思?
若问她的身体,方才来的时候已经问过了。
那么是问她什么?
说她装病?
还是瞧出了什么端倪?
千头万绪一个也没抓住,她只得很官方地回了句:“谢皇上关心,奴才真的没事。”
“那就好,朕还以为你会怪朕。”
夜离心头一滞。
怪?
她终于明白他问她“没事吧”是什么原因了。
原来是在说这个,说他执意赐婚将霓灵嫁给凤影墨的事。
怪他吗?她问自己。
答应是肯定的,她怪。
她的确怪他,对他一个帝王来说,只不过一句话的事,却生生扼杀了霓灵一生的幸福。
她自问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这两年虽然跟在太后身边,实则一心为他,帮他做了多少事,她不相信他不知道。
在冼州,她偷换河道竣工大典上用来沙画表演的图纸,与其说,她是为了完成太后让她离间凤影墨和沈孟关系的任务,不如说,她就是想要让他发现那条沈孟背着他修建的暗道。
在暗道里,遭遇冷箭,她奋身上前,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跟臣对君的护驾无关,那一刻,她脑中并无它想,只因那人是他,她惟愿他无恙。
就连上次答应凤影墨破坏轻罗国的和亲,她都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是既可以让对方不提和亲,又能得到对方的玄铁炼造之术呢?因为他想要。
所以最后岳卓凡提出第二夜再见的时候,她答应了下来,除了可以应对翌日有什么变故之外,她还想能帮他将玄铁炼造之术拿到。
而他,又做了什么?
杀死岳卓凡的真凶都没有找到,就想着让霓灵去做这个替罪羔羊。
她知道,身为帝王,他有他的身不由己。
但是,既然凤影墨都站出来替霓灵解围,人证物证都搬了出来,他完全可以顺势而下,将此事作罢。
最终,罢是罢了,却将霓灵推向另一个深渊。
这是一个女人一生的幸福,他却就这样轻言。
她去求他。
他说,不愿。
这样的他,让她如何不怪?
可,怪,又能怎样?
他是君,她是臣,他是他,而她是她。
何况事已至此,早已无力挽回。
缓缓垂眸,眸光漾过男人绣着蟠龙的腰间垂坠的梅花和田玉佩,夜离弯了弯唇:“奴才先前已说过,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身为臣子,奴才又有什么资格去怪一个君王的所作所为?”
说完,她将落在玉佩上的目光收回,抬眸看向男人。
“皇上如此说,就不怕折了自己的身份吗?”
陌千羽脸色微微一白,也终究心知肚明,她,是怪他的。p
蹙眉动了动唇,正欲再说,却猛地听到一道男声自身边响起:“皇上,若这后院被改建成房屋,那是不是还得另辟一处做后院?毕竟戒坊里的那些戒.毒者终日被关着,需要有个后院时不时出来放放风,夜大人觉得呢?”
话音未落,声音的主人已经行至跟前,对着陌千羽微微一鞠,又转眸看向夜离。
是凤影墨。
夜离眸光微微一闪,陌千羽不动声色将目光从夜离脸上移开。
“凤大人思虑周全,的确是需要一个后院。”夜离先出声回答。
“嗯,”帝王扫了一眼二人,随后一本正经抖开手中图纸,指了其中一处给凤影墨和夜离看,“这个问题,方岩也早已考虑到了,后院就建在此处。”
“哦,”凤影墨讪讪一笑,“倒是微臣班门弄斧了。”
末了,又陡然想起什么,看向夜离:“对了,夜大人今日没有早朝,还不知皇上已下旨,明日除夕观鲤在我凤府举行吧?”
夜离一震。
又在凤府!
昨日大婚已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唯恐出什么岔子,刚喘下一口气,这怎么又要跑到凤府来观鲤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