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赫连春水,”铁手低声解释,“这些日子我看息大娘倒同他越发亲近,如今恐怕是……”
铁手本不是喜欢背后说人是非的性子,只是无情和柳沉疏都是自己人、不必避忌,戚少商又都是大家关心的朋友,他自是不免要比平日里多话一两句。
赫连春水是赫连府的小侯爷,爱慕息红泪已久,奈何惜红泪心中始终只有戚少商一人,不得不黯然离去,但一番心意却经年不改。这一次戚少商遇险,他却是陪着息红泪一起出生入死、为了搭救戚少商险些丢了性命。
“大娘未必是真的爱上了赫连春水,”柳沉疏已坐回了地上,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里,便干脆趴在无情腿上、支肘撑着下巴看向远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息红泪——和想象中的“息大娘”完全不同,那是一个纤细娇美、笑意盈盈、几乎可以称作是少女的女子,一看去便叫人给她弱不胜衣却又清丽英气的少女风姿攫去了所有的注意力,实在是一个令人心折的女子。柳沉疏几乎是带着几分赞叹地轻叹了口气,半晌后才低声道,“其实,这也未必是坏事——戚少商安定不下来,又不肯为大娘散去红颜;大娘也不是委曲求全之人——勉强下去,双方不过是徒添痛苦罢了。倒不如——当断则断罢。”
无情似有所觉,低头看了柳沉疏一眼——柳沉疏仰头对着他笑了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无情反手握紧,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铁手看了两人一眼,温和地笑了起来。
……
两日后,无情和柳沉疏一同返京,铁手果然仍旧不愿回京,路上同行的却是戚少商与诸葛先生——诸葛先生亲自来了一趟,见铁手不愿回京,却也并不勉强,只说让他自己静下心来去将疑惑想明白,一边却是劝了戚少商一同回京、暂代铁手职务。
——铁手却是代替戚少商去了虎尾溪,重建连云寨。
汴京城的日子终于又变得平静而悠闲了起来——柳沉疏和无情正商量着打算找时间公布她女子的身份,追命和希音却是恰就在这时候回京了。
那两人回来的时候,无情和柳沉疏正在柳宅花园里的树下对弈——老远就听到了追命的大嗓门,第一句话就是:
“大师兄,沉疏——我和希音要成亲了!”
正要落子的无情手下微顿,抬了眼淡淡颔首:“三师弟,希音。”
柳沉疏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看着满脸得意和喜气的追命,凤眼微挑,忽然间就笑了起来起来,冲着希音招了招手。
追命背脊一凉,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希音已上前几步到了柳沉疏的身边,想了想,却是又一撩衣摆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但相较于柳沉疏的漫不经心,她却是一如既往的规规矩矩、坐姿笔挺。
柳沉疏挑眉看了追命一眼,伸手揽住了希音的肩膀,将小道姑虚虚揽在自己的怀里,温声问:“希音可知道成亲的一应事宜?”
小道姑眨了眨眼睛,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柳沉疏立时就笑了起来:“既如此——不如都交由我来办、从我这里出嫁可好?”
小道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认真道:“沉疏说好……就好。”
柳沉疏失笑,一边拈了块花糕塞进小道姑的嘴里,一边抬了头,眼角微挑:“既是成亲——不知崔兄可备好了聘礼?”
“呃……”追命一噎,哈哈讪笑一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正要说些什么,却听柳沉疏已经温柔地将话接了下去——
“希音自是并不在乎钱财,但成亲可是一辈子都只有一回的终身大事,总不能委屈了女孩子、叫她被人轻视。我已为她备好了嫁妆,必然让她风光出嫁——三爷你说可对?”
“对!”追命咬牙,“太对了!”
柳沉疏“嗯”了一声,侧过脸和无情对视一眼——无情的眼底已带上了隐隐的笑意,柳沉疏却是扬了扬眉,继续笑着道:
“既是如此——不知三爷对聘礼有何打算?依我看,总该同我出的嫁妆相当吧?否则外人看了,岂不要以为是我家希音倒贴、三爷对她反倒不甚挂心——我可不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和闲话,还不如不嫁了!三爷你说我这话可对?”
对……对个屁!
追命这回就算是再咬牙,也实在是没法把这一个“对”字说出口了——柳沉疏素来有钱得很,对希音又一向大方。如她所说成亲是终身大事,她必然会毫不吝惜地为希音备足了嫁妆风光出嫁——她柳沉疏是有钱人,可他追命不过就只是一个捕快而已,一年的俸禄说不定连她院里一株花都买不起,哪里来的钱准备和嫁妆相当的聘礼?
出不起聘礼,她就让小道姑“还不如不嫁了!”——简直岂有此理!
追命一低头就对上柳沉疏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眼——三十多岁的男人苦着一张沧桑的脸、简直就恨不得要哭出来了一样:“兄弟一场,沉疏你别在这种时候坑我啊!”
柳沉疏笑而不语,她怀里的小道姑略有些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显然是还有些不太明白柳沉疏和追命的一番对话和反应。
追命咬牙,哭丧着一张脸转头去看无情:“大师兄——我们可是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师兄弟啦!”
——不就是早先连着被这两人的恩爱劲闪瞎了几次眼、这次难得能抢在他们两人前头成亲,他便难免有些得意忘形了起来,至于这么坑他吗?都做了十多年兄弟了——大师兄你就真的忍心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媳妇儿这么坑你师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