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很眼熟——几个月前他和柳沉疏“闹翻”,也是这样寻了由头大吵了一架。
“我刚从愁石斋附近回来,蔡京确实去了那里,还有方应看身边的八大刀王也在——不过我毕竟是和金风细雨楼‘闹翻’了,具体情形如何,我也没法去愁石斋问清楚。”柳沉疏习惯性地随手把玩着自己的笔,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梦枕一眼,似是随口问道,“如何——你信不信你那三弟?”
“我从不怀疑自己的兄弟。”苏梦枕答得没有半点犹豫。
柳沉疏挑了挑眉,本想问“那白愁飞又如何?”,转念一想却是心知他自有计较、懒得多管帮会的闲事,便也不再多言,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头再一次去看王小石的信。
王小石是天一居士的徒弟。天一居士自幼体弱,练不成高明的内功心法,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倒是和无情颇有几分相似之处。王小石作为他的弟子,自也是才学不俗,一手字潇洒开阔、不拘古法,便是柳沉疏看了也忍不住要赞上一句,可信看到最后,却终于是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不服做三当家、不服你支持诸葛先生也就罢了——不服温柔喜欢白愁飞……也真亏他好意思往上写。”
苏梦枕的眼底终于似是也有了几分笑意,略带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觉得这一条是真的?”
“你那小师妹温柔生得漂亮,武功也不错,家世过人、师出名门,从小被人宠惯了;王小石总哄着、顺着她,她自是半点不觉新鲜。白二老生得俊美,又确有真才实学,偏偏性子傲气从不哄着她——温大小姐自是容易高看他一眼。”柳沉疏舒展了一下双腿,甩了甩笔,“小姑娘嘛——难免的。”
苏梦枕“哦?”了一声,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这么说你也难免?”
柳沉疏立时挑眉,毫不犹豫道:“我只喜欢我家崖余这样的!”
苏梦枕失笑,当即笑骂了一声:“滚回去自己和无情说——别净到我这里来瞎显摆!”
他虽是在骂,脸上却带着少见的轻松笑意,似是将先前的凝重的阴郁一下子扫去了不少,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隐隐的生机来——柳沉疏挨了骂也不生气,居然就这么依言站起了身来,晃晃悠悠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似是真的打算回去了。
苏梦枕看她一眼,终于敛了笑意,淡淡道:“方应看的人和蔡京在一起,就算两人没有联手,只怕也相差不远了。方应看一向是支持金风细雨楼的,最近没有变故,暂时不会向我翻脸、也不会去找老三来对付我。所以这两人联手,要对付的人只可能有一个。”
“我知道,我这就回神侯府了。”柳沉疏点头,素来漫不经心的眼底终于也染上了几分凝重——苏梦枕说得不错,方应看和蔡京这时候联手、又去找了王小石,唯一可能要对付的人就只有诸葛先生一个。
苏梦枕点了点头,再无多言——柳沉疏起身欲走,杨无邪却是忽然推门进来,抬手将两个小瓷瓶抛向了柳沉疏:
“沉疏,这是你要的东西。”
“谢了!”柳沉疏抬手稳稳接住、随手把两个瓶子一起揣进怀里,人影一掠间已不见了踪影。
……
柳沉疏回到小楼的时候,无情也早已自宫里回来了。他今日似是兴致不错,正一个人坐在桌前作画。
无情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自是也同样精擅丹青。柳沉疏凑过去看了看,就见他笔下景色竟似是有些熟悉——不经意间往窗外一看,却立时就是一派恍然。
他画的,正是这小楼外的院落——寥寥几笔间已将院中楼阁草木勾勒得栩栩如生。只是这时节草木凋敝、枯叶萧瑟,却是让这画不自觉地就透出了几抹秋日的肃杀与孤寂来。
柳沉疏摸了摸下巴,见他搁笔,便伸了手将笔接过,刷刷几笔间就已在画中那棵落尽枯叶、只剩枝干的树下添了两个正在对弈的人影——一人倚着树干坐姿随意、长发披散;另一人眉目俊美、儒巾束发,面色冷峻却又满目柔和。
整幅画好像一下子就透出了几分暖意和生机来。
“不错,”柳沉疏放下笔,将整幅画好好打量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我找人裱起来,就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无情失笑,也不制止,就这么由着她安排,只是伸了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坐下——无情素来自持,但和柳沉疏一起久了,竟也似是也沾染上了她的几分任性与随意,这么亲昵的举动如今做起来竟也是一派自然。
“两件事。”柳沉疏在他怀里坐定,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二”的手势。
无情点点头“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柳沉疏收回一根手指,比了个“一”的手势:
“第一件事,蔡京带着八大刀王和顾铁三几人去了愁石斋,王小石给苏梦枕写了封信说要脱离金风细雨楼、转而投向蔡京,信是白愁飞带回来给苏梦枕的。”
无情立时皱眉——他至今还一直都没有机会见过王小石,一时间倒也说不上他的为人究竟如何。但天一居士是诸葛先生的二师兄,自然也就是他的师伯,他早年就是受了天一居士的指点,才终于练成了“破气神功”——即便身无内力和武功也能收发暗器、甚至练成绝世轻功。若是可以,他自是愿意多信任王小石这个师兄弟几分——但事关重大,并不是能光凭他一人喜好决定的时候。
无情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没有妄下定论,只谨慎地点了点头:“世叔尚在宫中,等他回来在将此事告知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