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太后并未立即应答施皇后的困惑,抬手端起面前的茶盏,视线看向浮沉的茶叶,浅饮一口出声道:“前些时日宋俪与大皇女菖茉和离,如今已是自由身,宋俪祖母宋相的几番请求,本宫于心不忍才准许她入宫为妃。”
施晚昭一听,心想宋俪该不会因为大皇女菖瑰继位无望,所以选择和离盯上菖央了吧。
以宋俪争强好胜的性子,说不定真能够做的出来。
不过于情于理,让菖央纳一个和离落胎的女子为妃,恐怕朝臣百姓非议言行会不绝于耳啊。
这般一想,施晚昭明白为什么辛太后要召自己详谈,估摸是想让自己主动提议。
毕竟选妃仪式复杂,菖央又心性不全,基本上只能由身为皇后的施晚昭来定夺抉择。
而到时辛太后佯装推脱一番,再假仁假义的答允纳妃。
那流言蜚语跟辛太后就没有任何关系,只有蒙在鼓里的菖央会被人朝臣在背后议论纷纷。
“另外两位妃子自是身世清白,不过宋俪确实颇为棘手,所以本宫才召施皇后前来详谈。”辛太后见施皇后没了动静,只得出声。
施晚昭暗自回神,神情平静道:“太后请放心,纳妃一事必定会如您所愿。”
既然辛太后一点都不顾忌菖央的名声,那自己也没法直面婉拒,只好应承。
“那就好啊。”辛太后还是很欣赏施皇后的通达人情,暗想这么一个好女子,若不是菖仪年岁不合适,怎么也不至于委屈给菖央做皇后。
不多时,施晚昭起身离颐养宫,偏身从廊道而出,视线远远望见在颐养宫庭院内读书的六皇女菖仪,不免有些意外。
如今宫中几位皇女早已离宫,可辛太后却一直留着六皇女菖仪在身旁,看样子是不打算让她离宫了。
这皇宫之中的皇女三岁就要与母妃分殿而住,成年偏要搬出皇宫。
而能够一直不出宫的只有继任的皇太女。
施晚昭收神上辇车,双手搭在身前,顾自思量辛太后的心思。
菖央和菖仪之中,辛太后必定是偏袒菖仪,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待辇车停至华容殿外,施晚昭下辇车入殿,眉目神情亦不曾舒展。
一路穿过廊道庭院,视线落在那端坐在亭内执笔皱眉的某人,只见她白净面上沾染好几处墨汁却不曾察觉,整个人瞧着就像沾上墨汁的小花猫似的邋遢。
施晚昭静立远远望着沐浴璀璨日光趴在案桌的菖央明媚神情,眉头禁不住舒展开来了。
明明即将被辛太后推入暴风雨之中,她却还能这么无忧无虑,倒也算是傻人的福分吧。
施晚昭挥手屏退身后宫人,迈步走至菖央身旁,视线看向绘画着不成型图案的纸,虽然瞧不出样,但肯定不是字。
平日里菖央识字练字虽不多,但是写出来勉强也能看出字样,眼前圈圈点点的图案,明显更像是乱画一通。
“陛下,不是练字的吗?”施晚昭见她画的认真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只好出声。
菖央闻声顿笔,偏头逆着光张望立身一侧的高挑身影,眉眼含笑的弯着眉嗫嚅道:“施姐姐,去好久啊。”
先前菖央一个人坐在庭院练字,自觉无趣,便想着画画。
“陛下的脸是怎么弄成这般邋遢模样的?”施晚昭听出菖央黏人语气,兀自落座一旁,从袖中取出帕巾贴近她的脸颊擦拭,眼眸对视禁不住取笑道,“小花猫。”
菖央明亮眼眸显露困惑的问:“猫,哪儿?”
说话间,菖央想要转头寻找,谁想下一眼就被捏住下颌转了方向。
施晚昭抬手捏住她的下颌,以免她胡乱摇头晃脑,无奈的出声:“陛下,脸上这么多墨汁,刚才偷喝了不成?”
“墨汁,不能喝的。”菖央顺从动作并无躲闪,满是真诚的应着。
这过于正常的话从菖央嘴里说出来,让施晚昭一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指腹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出声:“嗯,陛下说的没错。”
人虽然傻了些,不过还不至于傻到什么都不知道的份上。
菖央咧嘴禁不住笑了笑,直至面上帕巾离开,方才将目光看向面前的画纸。
清风缓缓吹来时,画纸随之翻动,菖央连忙抬手按住画纸。
这时才看见自己双手沾染不同的墨汁,菖央后知后觉的反应低声叹:“哎呀,手也弄脏了,要洗洗~”
施晚昭闻声瞧见她的脏手,才猜测出她脸上的痕迹多半是从手上无意间蹭到,便唤宫人备上一盆温水,才给她清洗干净。
“陛下看来画的很认真。”施晚昭打趣的说着。
菖央点头应:“嗯,画了人。”
“人?”施晚昭有些诧异的看了看纸上歪扭不成人样的图案,实在是瞧不出半点人样。
若是修炼的半魔半妖,那倒是瞧着有几分可能。
毕竟妖魔大多不成人样,否则凡人也不至于见到妖魔真身就吓得不轻。
菖央抬手指着画念念有词的说着:“这是施姐姐,这个是菖央,还有小人偶,好看么?”
假若不是菖央模样过于认真,施晚昭真该觉得她眼睛有问题,自己怎么会是画中这等模样。
“陛下画的很用心。”施晚昭违心的应承,只得转移话,“对了,陛下想知道为什么先前辛太后让我去颐养宫吗?”
果不其然菖央确实被吸引住思绪应:“想~”
施晚昭抬手拿起毛笔,将浓墨笔锋浸入清水瓷盘,墨汁扩散弥漫,眨眼间清水随之变了颜色缓缓出声:“辛太后想给陛下纳妃,分别是辛家赵家宋家的三位贵女,其中的宋家女便是宋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