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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家的卖鱼夫郎(91)

方雾照旧给陶大郎按着身子,凑在他耳畔小声说着家里发生的事儿:“今日方家来提亲了,家里也同意。那孩子满心满眼都是咱鱼哥儿,我瞧着人不错。”

“你也不快点醒来,哥儿出嫁你都看不着。”

按着按着,方雾累了。

他躺进被窝,抓住自家相公的手掌,下巴窝在他肩膀。

“你说哥儿要是挨欺负……唔!”

方雾瞬间睁大双眼,握住男人两根手指。

“你是不是听得到我说话!听得到你就动动手指,再动一动……”方雾声线颤抖,即使看不清,黑夜里仍旧紧盯着男人的脸。

忽的,手心微痒。

方雾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反应过来,他紧紧抓住男人的手指,几乎是喜极而泣。

“陶兴永!你吓死我了!”

手指又是一动。

方雾挨着男人蜷缩,大滴大滴的泪珠沿着脸颊滚落,滑过陶大郎的脖子。

怕出错,方雾飞速吸气,哑声道:“再在我手里点两下,再点两下。”

他放轻呼吸,等了许久。掌心的触感不敢错过分毫。

果真,极其缓慢又轻微的两下。

方雾立马掀开被子爬起来,甚至顾不得敲门直接进了隔壁陶青鱼的屋子。

陶青鱼猛地坐起来:“小爹爹?”

黑夜里只有一个轮廓。

“小鱼、小鱼……你爹,你爹他能听到我说话!”

“真的!”

陶青鱼翻身爬起,鞋子都顾不得穿,径直跑到隔壁。

等方雾将油灯点亮,又像刚刚那样叫人的时候陶大郎却是没反应了。

陶青鱼怔然看着那双皮包骨的大手。

“小爹爹。”他神色仓皇。

方雾呜咽着一把将他抱紧。

“小爹爹没感觉错,你爹就是听见了我的话。我还叫他点了我的掌心。”

“不会错的。”

陶青鱼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感觉到冷。

他看见同样穿得单薄的方雾,立马给人塞进了被窝。

他握住方雾的手道,油灯映照着杏眼中的镇定。“这事儿暂时不跟家里说。”

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好,好……我知道。”

一时慌乱,方雾才叫醒了陶青鱼。这会儿估摸了下时辰才觉着不妥。

哥儿明日还要进山忙。

他赶忙催促道:“你快去睡觉吧。”

陶青鱼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也没见着他爹有反应。他打起精神对方雾笑了笑,还是起身吹灭了油灯。

方雾情绪依旧如海浪奔腾,他额头抵着男人肩膀。

“相公,可不要鱼哥儿失望。”

“你慢慢来,别急别慌,无论多久我们都等着你。”

*

次日。

用过朝食,陶青鱼将背篓背上。

方雾再三叮嘱:“不能往深山里走,天黑之前必须到家,你要是没回来我就进山找。”

等陶青鱼再三保证,他才松口。

以前陶青鱼不是没进过山里。但因为之前陶大郎出了事儿,方雾就对那片山林敬而远之。

知道哥儿不是一个人,方问黎会过来,方雾才能稍稍放一点心。

没等多久,方问黎上门了。

他进屋招呼了陶家长辈,随后便跟着陶青鱼从院子西边进山。

陶青鱼还想着昨日的事儿,他偏头看了一眼方问黎,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我小爹爹说……我爹对他说的话有反应。”

方问黎一顿。“叫周令宜来看看。”

“前不久才看过。”

说的话仍旧是那些,就怕这一次还像之前那么说,他怕他小爹爹受不住。

他没亲眼看到,心中也跟着不确定。

方问黎:“一月扎一次针,这个月该来了。”

陶青鱼略微犹豫,点头道:“那我明日上县里。”

“不用,叫阿修回去喊人。他赶车来的,现在还在路边。”

进山是为生计,亲爹那里也不能不顾。陶青鱼看着又帮了自己一把的人衷心道:“谢谢。”

方问黎停步,眼色微深。

陶青鱼疑惑:“怎么不走了?”

“你说好多谢谢。”方问黎道。

陶青鱼扬眉:“不是应该的吗?”

方问黎轻声:“不用那么客气。”

陶青鱼板着脸摇头,手一背,念道:“这是做人基本的礼貌。”

方问黎一笑,心中却涩得厉害。

礼貌。

他半点不需要。

……

他们先去叫了阿修帮忙,然后就顺着窄小的山路一步步往上爬。

清晨山中雾气如纱,拂面而来皆是细密的湿意。

时辰尚早,露珠晶莹剔透还挂在叶片上。两人从小路经过,露珠扑簌滴落,也打湿了鞋面。

陶青鱼走在前头,边走边用棍子拍打着草丛。将露水拍下来,顺带能赶赶草堆里的小东西。

这山路走的人不少,家里没私林的,都要进里边的公山去砍柴。

一路没什么阻碍,翻越前山,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今日的目的地。

陶青鱼累得微微喘气,转头一瞧,方问黎只面红色润,气息依旧平稳。

陶青鱼杵着棍子,满脸诧异。

“不累?”

他自认为身体素质已经比大多数人好,但没想到一个书院夫子竟比他还优秀。

方问黎递出帕子,笑道:“玄同书院建在山上。”

陶青鱼恍然。

“怪不得。”

他以往卖鱼的时候经常能在巷子里看见方问黎,偏偏他又要上山教书。

“所以你每天爬山去上课?”

“也不至于。”

方问黎看着哥儿用帕子囫囵擦了擦额头,心想:成亲之后,他应该爬山的次数要增加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