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靠着他,半晌点点头。
“小舅爷,您跟婢子来,”一旁的大丫鬟红叶语气温柔,就和哄小孩差不多,“我让人给您备水,您啊,好好梳洗,再换身儿衣服,一准儿清清爽爽。婢子再给您准备茶点,您想吃点什么?……”
柳白真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红叶去了另一头。
珠帘落下还在轻轻晃荡,敞间只听见柳盈盈小声的泣音。
“相公,你看真哥儿那个狼狈的模样,难不成传言竟是真的?”她恐惧地抓住丈夫的袖子,声音颤抖。
“我不想骗你,但——”王之鹤摩挲着她的肩膀,脸色沉重。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更用力的地环抱着她,安慰道:“盈盈,你莫慌,既然小弟都能安安稳稳到溪山县,也许情况并没有那样糟糕。”
柳盈盈捂住脸摇头不语。
自从听闻她爹要举办什么展画会,她就隐约觉得不安。
那幅山河图自她有印象以来,一直就挂在爹的书房里,从来不避着人。除了画上的鸟雀画得颜色鲜丽栩栩如生,也未见有什么收藏价值。江湖突然开始流传那幅图就是传说中的藏宝图,她怎么听都觉得太假。
倘若真的是藏宝图,她爹怎会从不在意?她小时候调皮,对着图上一角的山雀弹弹弓丢石头,她爹还赞她准头好呢!
不说她,就是丈夫王之鹤,昔年跟着公婆去她家拜访时,也见过那幅画。见他对山雀感兴趣,她爹还逗他要不要画,要就送给他。
这趟回来还是王之鹤主动提起的,她担心父母,便顺势答应了。再者说,出嫁十几年,到如今丈夫的地位终于稳固,她再要回娘家,没有人能阻拦。
想到这点她就心酸:“我出嫁时真哥儿才多大点的小人,如今都这么高了……”语气里未尝没有怨怼。
王之鹤轻轻叹气,搂着她:“是,那会儿还抱着我的腿肚儿呢,死活不让我带你走。刚才一看,都到我肩膀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妻子的怨言。当初他觉得自家一门独子,父母慈爱宽容,想必妻子当家也比普通高门要轻松。谁想到他爹娘拍屁股走人,门派里的派系斗争一点儿不比大宅门里勾心斗角要简单。
两人应付得焦头烂额,连回门都耽搁了。
再说另一头,柳白真洗了个澡,舒服地差点睡着。要不是他坚决拒绝,那俩丫鬟险些要跟着进来帮他洗,可把他吓得差点嗷呜。
他洗得干干净净,一边穿衣服一边脸红。肯定是柳大姐情绪感染能力太强,才导致他也哭得稀里哗啦。
不过哭过一场,人确实神清气爽。
“舅爷,洗好了吗?”红叶隔着屏风问他,“夫人说您不爱吃甜的,婢子就给您准备了几道小菜配个粥。”
柳白真吓得捂住自己小弟弟,忙不迭把裤子拎上来:“我好了,好了!那个,姑娘你别进来啊!我在穿裤子!”
外头丫鬟们捂着嘴纷纷笑起来。
红叶瞪了她们,转头自己也差点笑出声。这舅爷真有趣,夫人家世也豪富,怎么兄弟这样单纯。
柳白真强装镇定,穿好衣服走出来。既然到了姐姐这里,他脸上那些伪装也用不到了,头发也束起来,露出白皙俊秀的好相貌。
“您先吃着,夫人说她去喊了我们大爷和姐儿来陪您。”红叶说着给他舀了粥,布了菜,又从珐琅食盒里端出一碗黑漆漆的药放到他对面。
他听到马上就能见到自家外甥外甥女,很是高兴,但紧跟着眉头一皱,忍不住问:“这是谁的药?是什么药?”
果然,红叶说:“这是夫人常吃的。”她犹豫了一下,也许是想到问的人是夫人的亲兄弟,才小声说,“夫人生了大姐儿后得了心绞痛,这药常年用着,每隔段时间还得调整方子……好在吃着有效,这两年夫人犯心绞痛是少多了。”
柳白真一听,顿时感到难受。
难怪他刚才搂着柳大姐的时候,觉得手里一把骨头。他印象里的大姐是英姿飒爽的红衣女侠,一手百节鞭耍得出神入化。
怎会如此?
第13章
柳白真记忆中,柳大姐嫁人后虽然一直没有回娘家,但是书信是不断的,逢年过节也会提前置办节礼送回去。他外甥女也是幼儿园大班的年纪了,可是他并不记得信里提及过柳大姐有心疾。
“大姐怎么报喜不报忧?”
红叶抿嘴笑。小舅爷毕竟是男人,哪里知道女人家的心思。
柳白真吃了一碗粥,小厅外走进来一大一小。大点的少年看个头像十六七,脸却稚嫩,小的是个圆团团的胖丫头。
“小舅舅!”胖丫头灵活得很,一头撞到他怀里,特别自觉爬到他腿上坐好了。
“嚯,王韵宜,你又重了?”柳白真颠颠腿上的小胖妞。
王韵宜不高兴地拿小屁股墩他:“舅舅,哪有这样对姑娘家说话呀!难怪你找不到舅妈!”
“韵宜,怎么和长辈说话的?”王华英训斥一句,又恭恭敬敬对柳白真行礼,“华英见过舅舅。”
王华英比柳白真小四岁,但个头竟然只比他矮一点。光看背影,两人倒像兄弟。
柳白真瞅瞅怀里的小丫头,又瞅瞅外甥,觉得挺新鲜。他穿越前不但是独生子,也没有堂表兄弟姐妹,更别提什么外甥侄女了。
可惜古代交通不便,在他的记忆里,王韵宜出生后,长到四岁才跟着哥哥回了一趟外祖家,所以她只见过柳白真一回。不过血缘在那里,小丫头很黏糊他。
“舅舅,你是不是特地来接韵宜的?你是不是很想韵宜?”她搂着柳白真的脖子,拖长音奶声奶气地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