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候的爱情,干净简单得只有春衣,没有别人。
可现在的焱极天呢,感情和权力分得十分干脆,在册封春衣的同时,另下恩旨,冰洁皇贵妃若生子,即为太子,若生女,则为骄阳公主,封地三城。
好一个恩、情两不误。
越无雪啃着苹果,坐在木棉花下冷笑不停。
天真看她一眼,头一回没骂她,只说:
“换件衣裳,去给皇后行礼吧。”
越无雪抬眼看他一眼,也头一回没有反对,去换了件配得上雪妃名头的锦衣,带着宫婢们,捧着重礼,浩浩荡荡去鸾宫。
冰洁的轿子很近了,打扮得雍容华贵,头戴华胜、步摇,暗红色的华衣美服上绣着凤穿牡丹,画了微微上扬的眉俏,轻点着朱唇,竟比平常都美艳一些。
她看到越无雪了,微微点头,也不让她下轿行礼,只小声说:
“妹妹起得也早。”
“向皇后行礼嘛。”
越无雪形容懒懒的,冰洁皇贵妃看她一眼,忍不住说:
“想不到你我姐妹,还是比不上一个当年旧情。”
她受刺激了,想来等皇后这位子等得太久,却是黄粱美梦一场空,不知道她勾结周嘉木暗算她之前,有没有想到这一幕的发生呢?
越无雪咧嘴一笑,笑出了声。
“妹妹笑什么?”冰洁面含蕴色,一手扶着金辇扶手,一手护着小腹,盯着她问。
“臣妾笑自己命苦。”越无雪拿绢帕掩了脸,肩膀耸动不停。
冰洁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加上心中烦恼,也不想理她了,挥手让奴才们抬着她快走,拉开了和越无雪小辇的距离。
越无雪慢慢放下了锦帕,手支在椅子扶手上,心想焱极天这个人还真可怕。
以忠于旧爱之名,掐断了冰洁想为后之心,更是狠狠敲打了连府,让他们不要太过放肆,呵,他的痴爱之名要远播天下了,不知道又会骗来多少含|春少女的芳心?
可他又会不会想到,他这一步,会把春衣推上死局呢?
越无雪有些同情春衣,为了焱极天死了再死,为了爱情啊,死不足惜……她愈加对那位春衣充满了好奇,可天真对他们的往事闭口不谈,只说奴才不得妄论君事,可上回他喝多了,明明说过了好多。
越无雪不想为难他,她看得出天真最近心情不怎么好。
鸾宫里喜气洋洋,这皇后宫有些年头没有住人了,这几日,有上百奴婢在这里日夜打扫,硬是拾掇出一番新气象。
春衣正坐在焱极天身边,有些怯懦地看着满殿的美人。
凤冠霞帔,衣着锦绣,可那张脸却枯瘦枯瘦,毫无光泽,只是那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挑着,双瞳中春水剪剪,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风华绝代。
“不要怕。”焱极天一脸柔情,轻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安慰,“这是朕曾答应过你的,朕说到做到,朕有一日为帝,你为后,从今往后,你不用向任何人下跪。”
春衣眼眶一红,扭头看向他,轻轻地唤了一声,“阿焱。”
焱极天微微一笑,手掌轻握了一下,转脸看向大殿门口。
随着太监的通传,冰洁和越无雪一前一后进来了。
“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吉祥。”
冰洁硬忍着不快,跪下行礼。
越无雪躲在她屁股后面,匆匆磕了两个头,想胡混过去。
可焱极天却偏不喊平身,她和冰洁只能这样跪着,也不知道他是想让冰洁跪,还是想让她跪。
“皇后,你应该说平身才对。”焱极天这时候又教春衣。
春衣怔了一会儿,才怯怯地说了声,“平身。”
冰洁气得脸都红了,可又没办法发作,扶着宫婢的手起来,让人呈上贺礼,礼很重,长长的礼单念下来,众人都听得满脸羡色。
越无雪的礼是两坛子酒,缠绵酒。
“恭贺皇上寻回娘娘,愿皇上和娘娘缠绵恩爱,永不分离。”
她清脆地道了贺,寻了位子去坐,一坐,又正坐在冰洁的身边。
焱极天轻拧了下眉,盯着她看了一眼,她看上去是愁眉苦脸的,可却伸手拿了桌上的果子啃,分明滋滚有味,还左顾右盼着,最后盯着春衣去看。她素来不愿意浓妆艳抹,今儿却也脂粉敷面,锦衣裹身。
殿中每一个女人,都极力打扮了!越无雪又不蠢,大家都是为了在皇后面前展示自己的美,就连冰洁都没能矜持住,她若不随大流,那不是自甘继续成为靶子?
当肉靶非她所愿,如今有了新靶,她当然乐于顺水推舟。况且,是焱极天自己把春衣推到前面的,与她何干?
而且这果子好吃,好像是进贡来的龙果,甘甜可口,焱极天果然偏心,都没给她弄几个去吃吃。
新欢不如旧爱!
她也想当人家旧爱……
玉帘公主也到了,沐恩宫的人跪了两天两夜,此时走路腿脚都不利索,所以是最晚到的。她已没了当日的嚣张气焰,给焱极天和春衣行了礼,低声说:
“臣妾给皇上、春皇后献上萨珊国的宝石。”
她的话有些口音,以至于那句春皇后听上去像蠢皇后……众人皆暗笑,不敢出声,又满心想看热闹,因此都屏住了呼吸,这样她的声音听上去就更加清晰。
“愿皇上和皇后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焱极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春衣的身子却猛地抖了一下,深深地埋下了头,那金流苏在脑侧轻晃着,更显得她局促和懦小,没一会儿,豆大的泪水就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