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锦曦将瓷瓶里的粉末悉数洒在他的伤口上,虽然伤口处还在往外渗血,但那势头较之先前明显减弱。
锦曦微松了一口气,看了眼文鼎满额头的冷汗。赶紧把小瓷瓶放下,走去那边的洗脸架子旁,盆里有清水。边上搭着干净的帕子。
锦曦端着水盆走回床边,绞了帕子,先是给文鼎擦拭了额前的冷汗,接着又绞了帕子,将他右臂伤口周围的血渍一一擦拭。小心翼翼,动作轻柔。
文鼎的神识先前被那剧痛给冲散了。这会子药效缓缓上来,他的神识也得以渐渐凝聚。目光落在面前少女的脸上,还有她轻柔的手指动作间,文鼎的神情是复杂的,踌躇的,目光却渐渐的深了起来……
他的出生,注定了他这辈子的命运必定是坎坷多舛的,他的存在,注定了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他自打出生便被送去舅舅处抚养,远离故土,来到这望海一带,可他活着,对某些人就构成了一个隐隐的威胁,必须要除去!
这一回,若非他的人事先获悉情报,他做了防备,只怕庆安府城一行,他必将丢失性命!想到那精心训练的二十个护卫,为了给他杀出一条血路,竟无一人生还。也难怪,因为这回,那边派出的,是那个人的死士!
当锦曦将干净柔软,吸水性能好的软布,撕成长条,在文鼎的右臂伤口处一圈圈的缠绕绑紧,再在最外面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时,锦曦长出了一口气。
“好了,文大哥,如此一来,你的右臂和我的腰带,都是如出一辙的了!”锦曦的声音打断文鼎的沉思,他侧首一看,忍不住嘴角微勾。
从十二岁起,至今六年,他身上大伤小伤不知受过多少回,但是,这是头一回女子帮他包扎,竟然还给绑出了如此一个讨喜的蝴蝶结?
文鼎挑眉,原来绷带也可以如此作用?还真跟她腰间的那根蝴蝶结的腰带如出一辙啊!
锦曦起身往后站开几步,抬手抹了把额头细密的汗,忍不住轻声嘀咕道:“看来,我还蛮有做护士的天赋嘛!”
“护士是何物?”文鼎突然发问,血已经被止住,他的脸色渐渐好了一点,目光炯然的看着她。
锦曦哑然,想了下,道:“给大夫打下手的呗!”
文鼎恍然,随即温和一笑,目光中带着由衷的感激,道:“曦儿,多谢你帮我上药!”
“千万别谢,我可不敢受,若不是我莽撞用力一捏,你也不至于遭这份罪!瞧瞧,这盆里的水都红了,文大哥你这下还得接着躺个十天半月的了!”
文鼎摇头失笑,好看的凤眼微微上扬,扫了眼自己右臂,目带歉疚的看着锦曦,关切道:“先前,受到惊吓了吧?”
锦曦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比起文大哥这一身的伤痛,我那点惊吓又算得了什么呢?”
文鼎再次淡淡扬眉,目中多了一丝赞赏。只听锦曦接着又担忧的问道:“文大哥,你这一身的伤,是从何而来的呀?这样的伤口,若不是血海深仇,对方也不可能下如此的死手!你,是不是生意场上,得罪了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文鼎目光微沉,脸上的温和笑容转而被一种冷冻冰霜的神情所取代,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握紧成拳,骨节分明。不晓得是不是锦曦的错觉,她甚至感觉文鼎周身,陡然炸开一团杀气!
锦曦留意到他的这些小动作,心里的猜测更坚定了,同时,眼底的担忧也更深了。阿强阿旺兄弟,都是文鼎送给锦曦的,他们的身手是文鼎传授的,尚且不错,更何况文鼎自己呢?
可是,纵然如文鼎,这回也差点被人要了性命,可想而知,对方若不是本身就身手不凡,那必定也是来头不小,能号令强人为其驱使。又或者,这两者皆有可能!
“曦儿,你不用为我担心,文大哥做事,自有分寸!”杀气和狰狞不过是瞬间,文鼎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淡定。
“文大哥,曦儿晓得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很多事情在做,每个人都不可能只有唯一的一面,今日我是被你这伤给吓得慌了神,才唐突多探听了些,往后不会了。”锦曦冷静下来后,清声道。
文鼎许是误会了锦曦的意思,以为她是生气,觉着他对她不够真诚。又听到她说往后再不过问他的事,误以为她这是在变相的跟他宣布决裂,情急下从床上轰的一下站起,头撞上头顶的雕花床顶,痛的他眼冒金星。
“文大哥,你瞧瞧你,方才还说做事有分寸,你这身上还带着伤呢……”锦曦上前扶住他再次按坐下来,无奈道。
“曦儿,你相信文大哥,文大哥不是有意要跟你隐瞒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文大哥不想跟你说,是不希望将你置之危险境地。”文鼎顾不得头上已经冒出来的包,紧抓住锦曦的袖子,急道。
锦曦微怔,难不成文大哥身上还肩负着一些扑朔迷离的故事?她知道的越少就越不会趟浑水?也罢,既然文鼎这般郑重的说明,那不该追问的锦曦就识趣点不追问好了,小命要紧,何况,家里还有爹娘弟妹一大家子人呢!
“文大哥,你别急,我以后不问这些就是了,免得不能忙啥忙,还给你添乱了。”锦曦忙地改口安抚他。
文鼎松了口气,松开锦曦的袖子,道:“曦儿,即便我此刻不说,终有一日,有些事情也会真相大白,到那时,你就会晓得,你现在所认识的文大哥,或许,会让你觉着很不堪,到那时,你或许就会厌恶我,甚至远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