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几月前救了思谭的白衣老者,何足道。
何足道也不辩驳,只似怨似叹道:“可怜老夫活了上百岁,拼着一把老骨头采来的药材却没人青睐,真是可悲啊……”
思谭揉揉额角,扯着何足道袖角哀叫:“思谭其实觉得这些东西熬在一起味道也还不错……”
“哦?那爷爷以后定勤采这些给丫头你补补。”
思谭顿时眉毛眼睛鼻子皱一块儿,“何爷爷——”
何足道拍拍思谭的肩,“丫头先去躺会儿,爷爷熬好再叫你。”说罢便足下生风的不见人影。
思谭一看手中,不知暖炉何时又回到她身上,不由暖暖一笑。
此时生活安宁,离彼时浑身伤病生死未卜的情形好了太多。
当时何足道告诉她,现已是元朝末年,蒙古大肆占领中原土地,天下人皆敢怒不敢言。武林群雄并起,小帮小派之间争斗不断,但真正算得上武林大派的仅少林、武当、峨眉、崆峒、昆仑、华山六派而已。
何足道当时林林总总讲了许多人事,风土民俗,结尾却惆怅道:“生逢乱世,有如此隐居之地,便是大幸。”
不知是有感而发,还是对晏思谭言说。
思谭捧着暖炉,从开始的迷茫到现在的释然,一切都是红尘定数,试问世间几人能有她这种际遇?她不该暗自神伤,反而应该喜悦,哪里不是活呢?
她的父亲最爱说的便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就连她的母亲去世,父亲也不曾掉过眼泪。
年幼的她便以为父亲终是不爱母亲的。直到父亲风风火火将她名字改了,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思谭,晏思谭。
个中滋味他人怎能明白。
待思谭捏着鼻子喝完那碗黑乎乎的补药,舌头已经麻木了。
这时天色已是暮霭沉沉,不一会儿便下起飘絮白雪。
思谭快步走到屋檐下,伸出手掌,任雪花落在手心,冰凉清凌。
“你倒不怕冷!”
思谭一看何足道气呼呼的样子,讪笑着缩回手。
何足道也不说她,只是拿起思谭手腕两指探脉。
“丫头病愈可想去哪?”何足道说这话时看着门前雪,心中不知何想。
思谭看着老人花白须发,皱纹深深布满他脸上,尽是沧桑。
这数月来一老一少的感情已是情同亲爷孙,何足道说这话倒把思谭看低了。
思谭脸一扬,故意生气:“何爷爷,竟然您嫌我把你吃垮了,思谭等病好了立马离开便是!
何足道老脸一皱:“臭丫头说的什么话,你何爷爷想留你还来不及,哪得赶你走!”
思谭又道:“可是我吃白食也不好啊!”
何足道一笑:“老头子一身功夫,棋艺,琴技,丫头不觉得磕碜都学了去可好?”
思谭侧头对何足道笑答:“只要何爷爷不嫌思谭愚钝,自是欢喜得!”
何足道抚了抚胡子,.甚是满意:“来,如今你我师徒更不是外人,自当好好给你说说为师生平。”
“何爷爷的故事?那我可要好好听仔细。”
“臭丫头!还叫何爷爷?”
思谭摸摸鼻子,连忙凑上去扯着何足道袖子,甜甜喊到:“师傅——”
第二章
“我本以为中原武林不过尔尔,未曾想少林区区一个看守经书的大和尚内力便高出我不知多少。”
思谭问道:“那师傅不是打不过他?”
何足道点头,倒是大方承认自己当年确实技不如人。
“不过当年我是年少轻狂,只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对着那大和尚就是一剑绝杀之技,大和尚没有注意,却是没有躲过……”
思谭惊呼:“那和尚岂不是被师傅杀了?”
“非也。”何足道想起当年那幕,不由苦笑道:“岂料他徒弟冲了过来,在我肩头拍了一掌,当时那剑便刺歪了……你说那大和尚也就罢了,比我虚长好几十岁,可他那徒弟不过十七八九,内力竟也丝毫不比我差。”
“我一时气的不管甚么江湖规矩,非要与那小和尚打上一架,约定十招。前七招皆被那小和尚化去,一怒之下使出绝学‘天山飘雪’,本以为那小和尚无从化解,不料却是被其使用了一招少林最为普通的‘双圈手’化的干干净净。”
“然后呢?”
“然后……那小和尚和他师傅被逐出少林了。”
思谭一听大跌眼镜:“啊?”
何足道摸摸胡子笑道:“不过人生际遇皆不同,他被逐出少林也未尝不是好事。”忽而又问:“丫头可知当年我引为知音的女子和那小和尚如今可是什么身份?”
思谭看他卖关子也不恼,只摇摇头。
“那女子便是如今峨眉派开山始祖郭襄,小和尚亦是如今武当掌门张三丰!”
思谭握着暖炉的手不禁一抖,却强制按下心神,对何足道笑着说:“哈,那两位都成了一代宗师的人物,师傅莫不是被比了下去?”
“丫头倒是眼力不浅。当年听闻两人皆自立门户,我亦有所心动,几经思量,便创立了‘昆仑派’。”说罢,何足道颇为自得。
思谭怔怔,心中五味杂陈。果然……果然如她所想。她怎能愚钝至此?
何足道,何足道矣?昆仑三圣何足道!
思谭无奈,想起以前翻开那本书时,自己喜爱非常的那句话: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思谭于此地生活五年,一晃已是二八年华。
看着门前花落,不由感慨时光如白驹过隙。五年来,自己与何足道相依为命,其倾囊相授毕生所学,自己也不负所望,虽说内力不足,但也学的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