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岱岩看看天色,对思谭道:“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罢。”
思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了句“等等我”,便出门离去。俞岱岩不懂思谭在卖什么关子,疑惑之下只得老实等着。
思谭风风火火撞门进来,俞岱岩着实吃了一惊:“思谭……你这是!?”
只见思谭换了男装左手拎包袱右手提剑,一副马上要走的模样。
“我今晚就不回房里了,先把行头穿上,明天一早就走。”思谭将东西搁在桌上,端起茶喝。
俞岱岩愣神半晌方明白思谭话中的意思,心下一片欣然,道:“怀远等会儿过来,你教他再送点热水罢。”
话音刚落,怀远便端了盆子进屋,看思谭一身男装打扮,不由睁大的眼半天没动。
思谭上前一敲他脑门儿,道:“发什么呆!”转而笑脸相向:“怀远,今晚放你假,都交给我罢!”
怀远木讷的将盆子帕子递给思谭,才反应过来,问:“你这般打扮是要去做甚?”
“我明天就走了。”思谭笑笑:“怀远,代我好好照顾你三师伯。”
怀远看了看闭目合神的俞岱岩,道:“你放心。”
“他手脚关节需要按压活血,力道不能过了,免得疼了骨头,也不能小,不然起不到效果;他不喜欢粥里放薏芢红枣,你别理他,逼也要逼他吃下去;最近天热,你要随时给他扇风,不要捂着也不要凉着,再热也要把胸口给他盖住;还有……”思谭一顿,再说不下去,心中酸涩。越说越舍不得离开,哪怕只是暂时,却也觉得难以割舍。
怀远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俞岱岩,转头对思谭嬉皮笑脸道:“思谭,你尽管放一万个心,要是你回来看三师伯少了一根头发,就扒了我皮罢!”
思谭忽而笑着说:“谁要扒你皮,要扒也扒你衣服!”
“咳咳……”顿时俞岱岩一阵咳嗽。怀远目光畏惧的看着思谭,道了声先走便一溜烟没了影儿。
怀远一走屋里便安静下来,氛围轻谧。
一灯如豆。
思谭揪干帕子给俞岱岩洗了脸,又扶坐起,让他靠在床帐框上不至于无力躺倒,思谭将他腿轻轻抬起放正,生怕弄疼了。
俞岱岩靠着床边,看着思谭忙上忙下,昏黄的灯映着她面庞,心底某个地方渐渐被喜乐填满,充实美好。
人生大祗如此了罢。
有个自己爱的人,爱自己的人互相陪伴,扶持,照顾,喜乐悲哀困苦同在,为你牵肠挂肚惦念着想,此一生都再无遗憾。
“怀远是这么做的吧?”思谭蹲□子,将俞岱岩的裤角挽上膝盖,试了试水温才将他脚放进铜盆。思谭见俞岱岩不说话,知他又在出神,不知道是不是瘫痪的缘故,他有事没事都爱望着某一点发呆。
“在想甚么呢?又不听我说话……”思谭感叹道。
俞岱岩笑着说:“比怀远好甚了。”
“那是第一个问题,现在该回答第二个!”思谭问道:“刚才在想甚么坏事?”
俞岱岩顿了顿,才说:“得卿如此,夫复何求。”
思谭垂首给他洗脚,抿唇压笑道:“这话你都说了不下十次了,无趣的紧。你有空想这些,还不如想想小菇炖鸡怎么做!”
俞岱岩笑而不语,就盯着思谭,仿佛要把她一辈子刻进心里。
照顾俞岱岩洗漱完毕,思谭不急着睡觉,实则是她不知道怎么个睡法,暗暗叫苦,开始后悔起贪图和他多待的时光了。思谭只得没事儿找事做,借着灯光看那把铁器铺随意买来的剑。
比起自己的昆仑剑,这把真的是渣;比起灭绝的倚天剑,这把连渣都算不上了……
俞岱岩见思谭手上的剑乃是寻常兵刃,不禁问:“思谭,你的昆仑剑在何处?”
思谭脸一垮,唉声叹气说:“坠江时被我遗失了。”
俞岱岩安慰她道:“莫再伤心……这床边柜里有我以前的剑,你拿着先用罢,虽比不得倚天,但比你手上那把要锋刃甚许。”
思谭惊奇,拉开柜子果然看见一把被层层青布包裹的长剑。这把剑思谭再熟悉不过,彼时她持昆仑他用此。
而此时这把剑,早已积满灰尘。
“这把剑可有名字?”思谭抽出一看,铁光晃眼。
俞岱岩缓缓说道:“无名。这剑是当年师父寻精铁,特意为我师兄弟七人所铸。五弟七弟虽不爱使剑,但亦留有以正门风。”
思谭细细观摩,只见剑鞘上刻了个“岩”字,却明显不是铸时所刻,而是后来添上去的。
思谭指着那个“岩”字问道:“你们七人都自己刻了个字上去?”
俞岱岩笑着解释道:“那是五弟当年刚得了‘铁划银钩’,一时兴起在我们剑上所刻。大师哥的却是没有被五弟捣弄。”
“哈哈,肯定是他不敢招惹大师哥罢。”思谭笑道,突然想起一事问:“当年大师哥为什么要娶婧容姐?你们道士不是不准娶亲么?”
俞岱岩貌似想起甚么,若有所思道:“大师哥和大嫂之间颇为复杂,记得当年师父是极力反对,大师哥还是迎娶了大嫂……武当虽为道派,但俗家弟子是可娶亲的……”
思谭道原来如此,笑说:“那就好,我还怕给张真人提亲他不干呢。”不等俞岱岩发话,思谭连忙绕过这个话题:“你说俗家弟子可以娶亲,可张真人又反对大师哥娶亲,这是甚么道理?”
俞岱岩想了想,才道:“师父八十岁寿辰当日,大师哥救了名投井女子,正是大嫂……至于师父因何反对,怕是除了大师哥无人知晓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