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仙君小白脸(207)
但是人都是贪心的。
更何况有过以前,他就不能那么轻易地放下。
他想和谢危楼好好谈谈……
想到这里,凌翌好久不犯的瘾突然犯了,从袖子间翻出镜花水月,握着铜管,用了一口。
他闭起一只眼,对着天空望着一块石头,流转间,透明的石块上洒落流光,到处都是流转的明色。
小白骨坐在小凌身边,也抬头看着那枚石头。它其实从来没明白过,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放不下另一个人,友情也好,爱意也罢,就真的会忘不掉?
它想安慰一会儿凌翌,又觉得这样不好,于是伸出手摸了摸凌翌的额发,见他笑了,抬头去看流光石上的名字。
那块石头上沾过很多血迹。
曾经在下九界一无所有时,凌翌躺在漆夜里,举起那块石头,他身上染得到处都是血,血迹干涸,变成满身的黑红。
小白骨记得凌翌说过,他怕黑,不喜欢无边无际的夜色,但他每天都置身在夜色里,燃完了明符,就看这块石头。
流光石成为寂夜里唯一的光源。
流光一亮,凌翌面上似乎还会笑,给小白骨看一看,问它,是不是觉得这块石头很漂亮。
精怪不会心痛,更不会哭泣。
又过去一百年,小白骨竟慢慢也懂得了那种沉重的负担,但它又不像负担,仅仅只是情愿。
“真的一直想他的话,就去见见他吧。”小白骨突然开口问道,“下九界都被你打理好了,想到什么事情,想做就去做。你看这世上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我觉得——”
流光石落在凌翌指节上,忽明忽暗。
凌翌停下手,等待着小白骨的下一句话,答案在他心底呼之欲出,但他迟迟不肯相信自己的判断,好像由着别人说了,才敢肯定结果。
小白骨道:“他也一直很想你。”
*
聚拢的魂丝快要集齐了。
凌翌很满意地看到他多年收集的魂丝,他动手痛快,却没有试过抽杀人者的魂丝报复,以眼还眼,起码得让人入轮回。
他只剩下做一件事——找到蜃海。
蜃海的所在是时间的秘密。
修真界从没有修士找到过蜃海的所在,在蜃海中,生死轮回,那里才是真正的平等。
凌翌也想过,以前那么多幻境,可能就是蜃海流传产生的,否则里面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灵石、宝器。
残缺的古籍既然有过记载,但印证不假,就一定有修士去过。
就是去那边又要想想办法了。
只要有路可走就行,不怕找不到。
凌翌看了看修士名录上的最后几个名字,心情大好,难得百年来还有让他觉得开心的时候,他换了件衣服,脱下墨红的长衫,再换回看得最顺眼的白衣。
他又在自己脖子上挂了串璎珞,拿木梳绑起自己的头发,竟绑了根绣着莲花暗纹的发带。
小白骨从他肩头,跳落在铜镜前,左右转了两圈。它几乎没见过这样的凌翌,好奇地看了好久,捂着脸,笑道:“要出去玩了?”
凌翌拍了拍衣袖:“嗯,出去见个人。”
他又补充道:“这一百年几乎没怎么玩过,我顺便去看看。”
凌翌倾斜肩膀,等了会儿,却没等到骨头跳上来。
他俯下身,看着骨头笑问:“干嘛,不一起出去看看,我修为那么厉害,你怕什么。”
小白骨笑道:“下次吧。下次你单独带我出去,就我们两个,一起出去。”
记忆里某句话突然撞了进来。
——就我们两个。
——单独出去。
凌翌眼皮有点酸,他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复杂的情绪,忍着微微泛起的哽咽,淡淡哦了一声,答应道:“好,下次,我们一起去玩。”
上九界和下九界一线之隔,几乎没有修士能无视那么多道惊雷,从容地穿过滚滚的雷暴。
凌翌负手,甚至没有御剑,踩踏着惊雷而上。他落在了上九界,抹去自己的行踪,自如地走在街头。
白玉京一切都如往常一般熟悉,但它似乎已经和过去有了很多不同。
凌翌扫过两眼招揽修士的名录,竟意外地看到很多外门人的名字,他吃了一惊,收起那点情绪,穿过人山人海,再扫了一眼街头,略略对过去感到遗憾。
现在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人能够拦着他。
上九界已经没了等着他的人。
这里的人对他除了恨,更多是惧怕。
传闻他杀人不眨眼,专挑看不顺眼的修士下手,堕入下九界无非是成了忘川主的走狗。
他动手的真实理由永远不可能传到白玉京,就算能传上去,哪里真的会有人相信。
凌翌没把这些事当回事,只想到了今天他想见的人。
那个人对他几乎算得上是什么?
他有过那么多的话没和谢危楼说过,有朝一日,也许还能有机会对谢危楼讲一讲。
凌翌一路远上白玉京,他落在谢危楼的窗前,本打算找上一会儿,谁想一看就看到了对方。
他的藏匿被对方看了个透。
谢危楼停下手里的笔,只是望着他,视线直勾勾地对上,好像是做了一场未醒的梦。他起身靠过去,似乎担心不这样看着他,他就又会消失不见。
凌翌从窗口跃下,盘坐在榻边上。
他托着下巴,淡淡地看着谢危楼,身上满是返魂香的味道,袖管空空荡荡,那张面孔依然是极其洒脱的模样。
面朝着彼此,风吹得卷起的竹帘晃动。
忽然间,凌翌对谢危楼笑了一下,他勾着嘴角,笑容很淡,开口唤道:“谢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