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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仙君小白脸(51)

作者: 明月南楼 阅读记录

葛先生轻捶了捶木拐,摇头叹道:“白玉京的事好比朝中,有些事不比战场,重光,你在这里势必要看到更多的东西。”

“那父亲的死又是为了什么。”谢危楼颦了颦眉,压低的声音难得克制不住,“白玉京的这群人就当没事一样,甚至连生死都可以挂在嘴上。谢家护的竟是京中这群人。”

“师父,这事不公。”

“世上不公的事情有许多。”葛先生道,“谢家死伤惨烈,为的是上下两界的安宁。重光,你要记得为师给你取的字。你还要记得,来日,你要光复谢家,才能保得住更多谢家人。”

*

离开静室后,凌翌顶着背后的伤,龇牙咧嘴地脱下了身上的衣服。那件衣衫很贵重,他随手丢在了地上,对着镜子照起了伤口,他散了头发,撩过一缕,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

那条戒尺痕泛了红,像留了条磨灭不下的痕迹。

触摸过去,指腹下都隐隐作疼。摸过去一寸,皮肤像摁上了软柔的水,伤痕下是一片隐隐的烫。

凌翌讨厌身上有这样的痕迹,越摸,越觉得那像是道不能消弭的仇。

他想抽回那把戒尺,打在谢危楼身上。

而且他还很意外,为什么除了他之外,怎么还有那么多人都听谢危楼的话。

这仇他是记下了。

背后的位置不好上药,凌翌够了够,勉强擦了上去。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凌翌抬头,一眼望到了站在门口的陆文竺,他手里拿了药酒,朝凌翌笑了笑:“长逍,还好么?”

凌翌大大方方地朝陆文竺背了过去:“白日亏得有你在。”

陆文竺擦了擦药,不意外地听到凌翌龇牙咧嘴地喊了起来,他收起了药品,无奈道:“也没帮上你什么忙,你和他对冲什么。”

凌翌撇撇嘴:“他这个人不说人话,我听不得那些东西,不是你拦着,我指定削死这孙子。”

陆文竺下手轻了些:“你这闹开了,日后还和他这么处?”

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凌翌一直明白这个道理,但可惜,明白道理之前,对面还不能是条疯狗。

凌翌扯起了自己的衣衫,盖住了背上的红痕,冷道:“明天看谁恶心不死谁。”

陆文竺犹豫了会儿,劝道:“长逍,墨泽有件事你是不是不知道。”

凌翌面色淡了下去:“什么事情?”

陆文竺:“我知道白日里说的那句话是无心,但落在谢危楼耳朵里恐怕不是。”

“谢危楼的父亲在他来时死了,死在古战场两界边缘。”

凌翌转过身去,伤也不擦了:“你说什么?”

夜里凉,身上药酒未散,他顿觉皮肤上什么东西丝丝缕缕地浸透了进来。

话是无心的,中伤确实是无意的。

他心底那点不服一下子变得有口难言。一记戒尺痕抵得上一句话,他们也算扯平了。但这话都说了,已经伤到了人。

陆文竺又道:“你是无心。这事本也是谢危楼起的头不好,你们能避开还是别谈起。”

凌翌讷讷应了声。

这天晚上他照旧睡了,翻过身,还想早点睡着,结果动了下,背上又疼得他龇牙咧嘴。再转过去,他又瞧见了谢危楼那张平整得像被石块压过的床。

谢危楼的父亲死了?

凌翌慢悠悠动了一下,勉强让背不碰到伤处,哪怕他不熟悉白玉京的事,谢家这么多年对白玉京所做的事他早已有所耳闻。

不顾着谢危楼的面子,谢父也算得上忠义之士。

既是忠义之士,他又怎么能那么说谢危楼的父亲?

夜色间,凌翌听见了更漏滴下来的水流声,一点一点在耳朵边放大,他还想等谢危楼什么时候回来。

谁想这一晚上他的对床都没有动静。

次日白日清晨,学府内响起了钟鸣。

凌翌起了身,低头时,看到了手背上的红痕,一碰还疼,可他觉得有些事情不能这么算。

这天凌翌去学堂到得很早,他坐在靠椅上,转了转手里的狼毫。手背转动间,那条红痕还赫然挂在手上。

听着旁边的脚步声,凌翌转过眸子,正想开口。

谢危楼低头坐在原处,翻开了手里的书,翻页声很轻,目光只是落在书上。哪怕隔着很近的距离,两个人各做各的,总有一种微妙又古怪的沉默。

凌翌率先开口:“谢……”

那一个字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谁听得更清楚。

那种感觉就像喉头卡了块东西,不上不下,要吐出也不能。

这面子是给了出去,对面压根就不领情,剩下两个字不过嘴巴开合就能碰出来。

凌翌抿了抿唇,吞下了那句话。

也罢,既然谢危楼这个样子,他爱说不说。

可凌翌垂下眸子,目光就落在谢危楼腰上的那枚莲花禁步上。

谢家以莲花为纹,篆刻禁步佩戴在腰上,不同人的莲瓣数量不一。莲瓣以十五封顶。

凌翌来时记得谢危楼桌上放了枚莲花禁步。

当时他看得清楚,谢危楼腰上已经挂了一块。

桌子上的那枚禁步共有……

凌翌费力地想了一会儿,记起来,当时那桌子上的禁步分明就是十五瓣的。

还真是对不住了。

他本来还有点骄傲在心底作祟,设身处地想了会儿,还是开了口。

“谢危楼。”

“铛——”

话落,学钟敲响了起来,一下一下,声音愈发洪亮,盖住了凌翌本来的声音。

呼吸声好像和钟声交融在一起,连同等待都变得漫长和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