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仙君小白脸(56)
琼州产玉,凌翌家中玉石颇多,旁人会用高价买这些漂亮石头,这个人头上那根玉簪看着寻常,却是旁人用重金都求不来的羊脂玉。
谢危楼扫了两眼,没在看了。
室内热气蒸腾,凌翌也腹诽了谢危楼两遍,推开门去,回了卧房。
室内只徒留满地的月辉,清清冷冷地打在角落上。
那张床褥平整的卧铺上,完全没有躺过的褶皱。
凌翌深吸了口气,累了一天,他难得没看到让他觉得厌烦的人,他躺回床上,从枕头下拿出一串玉牌,隔着月光晃了会儿。玉牌起伏地晃,思绪渐渐走神,真的静下来了,他发觉自己竟格外地想家。
想他在府邸里无忧无虑。
想他阿娘的好手艺。
想他放在池边的乌篷船,还有韧如丝的蒲苇。
要是没来学府,他还能继续这样闲散地过下去,也完全没有讨厌的人。
凌翌最后忍住了要去看一看琼州的想法。
他是真的有些累,又怕明儿早上学府内要叫他们去晨训。
凌翌裹起被子,忍着隔得他浑身疼的硬床,背过身,沉沉进入了梦中。
十几岁的年纪,大多是懂事又没那么懂事的。
学府内这几个晚上睡好的学生并不多,好像所有人都怀揣着心事,或是微小的烦恼,或是思家的愁绪,或是未知的迷茫。
谢危楼回去后,站在门口,瞥了眼睡得正熟的凌翌。
床头送来几许淡香。
香薰内有木质的淡香,又放了几许兰草的香。那是凌翌放在枕边用来安神的香薰。
凌翌埋首在被褥间,像是彻底睡舒坦了。
这个人惯是没心没肺,白日有过不高兴的事,夜里就忘了,那床被褥从头到尾都换过,用了错金银的绣法,松软得像是躺在软云上。
香薰的味道送到了谢危楼鼻尖。
谢危楼抬眸扫了两下,动了动眉,又鄙弃了会儿香薰的味道。
他从来不用这样的东西,觉得凌翌未免故意讲究,他躺回了床上,背过凌翌,连入睡的姿势都是一丝不苟。
两个人背对着彼此,中间不过隔开了一丈的距离,却偏偏像划分过一道天堑。
墨空里斗转星移,这一起入睡的第一个晚上也就这样过去了。
晨时,凌翌睡得很好,不过这入眠得太沉,他没听到外面的铃音。隐约间,他察觉到床头有人朝他走来,影子朦朦胧胧地在他眼前晃。
谢危楼临到了出门,一回头,发觉凌翌竟还在没醒。他的一只脚都跨出门外,足底黏在地上,沉沉得像抬不起来。
他是真的想走了。
可晨训缺了人,最后一定是他把凌翌拽起来。
没遇到脸皮这么厚的人。
谢危楼又走了回去。
“醒醒。”
床头声音有几许不耐烦。
凌翌只觉得这还在梦中,哼了两声。
家中青黛从来对他温柔以待,难得有这么凶的时候。
凌翌嘴角勾了起来,手指举在唇前,嘘了一声。他想着姑娘的手不能乱抓,于是勾了勾手,抓住了“青黛”的衣袖,讨饶道:“大姑娘,你就再放我一刻钟。”
谢危楼微微偏过头,望了凌翌一会儿,目光很淡,冷冷地瞧着,越看,眼睛眨动的速度越慢。
墨泽之地的人很少会笑。
那里风沙太重,风雪太重,总是有人在流血和死亡。燃起的火是烽烟,营地的篝火前也总是坐着沉默又寡言的将士。
凌翌这样的人能握得住刀也是稀奇,居然将来也要守家业。
谢危楼垂下眸子淡淡扫了两眼,视线从凌翌手上挪到他的衣衫上,最后停在凌翌嘴角的笑容上。
不知道为什么,那抹笑让他看得很烦躁。
过了会儿,他取了剑鞘,拍了拍对面的脸:“你给我起来。”
凌翌还抓着谢危楼的袖子,倚靠在床头,半个身体探出去,再抬头那双眼睛竟有微微的走神,好像什么都看不见。
江南的水流好似落在那双眼睛里。
他又歪过头,朝喊着他的人茫然看去。对上了谢危楼的目光,视线无法聚焦。
等凌翌意识到谢危楼对他做了什么,低头一看,他又发现自己竟然还拉着谢危楼的袖子,拽得也那么紧。
这一抓,他才觉得入手的布料不对,他们家的丫鬟穿绸,指尖布料丝滑如水,这会儿子摸到的却是硬实的,粗糙得很。
凌翌好像也没意识到谁在叫他,直到脸上又不轻不重地挨了两下,听到谢危楼一改戏谑之声:“松手。”
他几乎是要被对面揪起来了。
凌翌伸手去捞谢危楼的剑:“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开口前嗓子还带着哑,心底还有一通懵懂又无名的怨气,没缓过神来,身上又兜头被扔了件衣服,丢在脸上。
这姓谢的是有病吧!
等凌翌意识到谢危楼对他做了什么,脾气像后知后觉地才发出来。
那件衣服他捞在手里,火急火燎地穿上。
扔了衣服的人却轻飘飘地走了。
这账还没算呢,凌翌顿觉像吃了一口苍蝇,也想把谢危楼呛回去,一边落地披衣,一边追了出去。
到了晨训的时候,早有长龙排在那里,凌翌张望了两下,擂场上早有青年在幻境内对打,幻境内冲击着灵流,映照在巨大的水晶镜上。
水晶内几乎人人可以看清楚每一刻的反应,既是幻境,里头的师兄弟打得狠也够狠,刀刀剑剑砍削。
那个师兄长刀劈砍,直接把人从幻境内打了出去。
小师弟遥遥飞出了幻境,大叫一声,用长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捂住心口,喘声不已,他几乎要张大嘴才能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