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y向她要的,很可能是张权留下和Andy对峙的工具——一公斤装的毒.品,他两人合作散货这么多年,张权负责控制货源,所以由此想牵制住Andy。
薛婷一直以为张权不过是个替鼠哥散货的小喽啰,还被逼吸.毒,否则非死即伤,可事到如今,物是人非,事实并不是她当年看到的那样。
张权不仅有一定权利,连鼠哥也要顾忌几分。
张权当初肯为五十万就动心离开,相信Andy也不例外。
何况,现在扬州还在住院,倘若Andy翻脸不认人,会是怎样的后果?她不敢想。
扬州醒来,薛婷心里那座天平,还在衡量。
他脸色略白,神情憔悴,笑容却跟他身后的阳光一样温暖灿烂。
“你在想什么?”
薛婷怔了一怔,望着他在光晕里深棕色的瞳仁:“扬州,你不想知道,绑架我的是谁么?”
扬州表情立刻绷紧了:“我在等你告诉我。”
薛婷浅浅笑:“好。我告诉你。然后,你答应我,离开这里,不要回来了。”
扬州手背上还扎着针,不可置信攥着手指:“你说什么……”
“扬州,离开我……”
“不!不可能!”
“扬州……我见过你妈妈了。你骗了我是不是?那房子不是你和同事合租的房子,那就是你的家。”薛婷让林丛查过扬州,原来他家世不错,父母的职业都是医生,但父亲在他十岁时就开始外遇,导致家庭决裂。
薛婷想起了扬州的理想。
多好。还有理想。
她曾经也是有梦想和理想的人,可就算再美的梦想实现了,却没人跟她分享,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是故意骗你——”扬州着急解释,薛婷坐上床,挨着他。
“扬州,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薛婷理理他的发鬓,指尖疼惜地拂过他带着伤痕的面颊,“扬州你才二十一岁……”
“你嫌我小?我不小了,我经历的可能比你都多……”对于这点,扬州似乎很有自信。
哪里多呢?手这么柔软,一看竟是没受过苦的。
薛婷:“为什么做那种工作?”
扬州被问得怔忪,坦白说:“没什么,只是赚钱快。从小到大,我父母就不管我,把我扔到姑姑家,然后给他们生活费,我姑没孩子,刚开始对我挺好,后来就和姑父一起打我骂我,把生活费都花光以后,饿着我,不给我饭吃。我求我爸带我回家,我爸不搭理我,还不让我叫他爸,而让别的孩子叫……呵,从那以后,不管他和妈妈分开也好,再婚也好,我再没叫过他一次‘爸爸’。”
薛婷静静听着,心也跟着疼。
“我没有爸爸,连他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但我有哥哥和妈妈。”薛婷絮絮叨叨地讲起往事,她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这么多关于她的家,像在发泄,一股脑地倾吐出来,连对张权都没有过。
她讲完,还没意识到自己已泪流满面。
为了什么而哭泣?她也不知道。
“扬州,你知道我多渴望一个家吗?”她轻抱住他,脸藏在他发间,“你不知道……最爱的人都离你而去的感觉。扬州,如果我是你,我会放开这样一个疯女人,过普通平淡的日子……”
“你怎么这么残忍?”扬州不让她动,忍着腹部伤口撕裂般的痛楚,“我不管你是疯女人,还是坏女人,我只知道我爱你。”
多直接的剖白,薛婷还未听过,不为之动容,实在太难了。
可她不能因为一时的感动和心软,就害了他。
“扬州。我知道……我也相信,你爱我……”
“那你会不会因为我,而忘记墨兆锡?”他急于知道答案。
“扬州……”
“如果你一辈子忘不掉他,你要爱他一辈子?”扬州低头和她的发蹭着,“知道吗?你把我当做他的替代品,我也不会介意……”
薛婷摇头:“扬州,你不是替代品。你是你,他是他,但我真的不知道是否能忘记他……”
“没关系……”
“傻瓜,有关系。”
“不……”
薛婷捧起他的脸,沿着他的鬓角,轻轻地蹭,任咸涩的泪夹在两人中间,分不清谁是谁的……
“扬州,答应我,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你会和我一起么?”
“扬州……”
“我能不能知道知道你在顾忌谁?”
薛婷深叹了口气:“你的未来里,不要给我留位置,听我的话,不要留,你会有你的生活,更好更好的生活……扬州,我们不可能的,忘了我……”
51
薛婷联系好了帮助扬州办理转院手续,剩下的,便是兑现给Andy的承诺。
五百万。
薛婷想,他散一辈子货,也只是个散货的,打死都赚不到这些,就算赚到了,转手吸两管恐怕又没了。
好心办了恶事,也许她当初该用别的方法劝张权离开,而不是单单给他钱。
不仅让人利用,还深陷怪圈,拔不出来。
和Andy约好了时间,人却迟迟没到。
天气冷了,薛婷进咖啡室喝杯热咖啡暖胃。
她脸上、身上还有伤痕,但她并不在意。
退了房子,摆平Andy,给扬州转院,将何仲的钥匙寄存在物业,剩下的就是全身而退了。
若是这次能顺利离开,该有多好。
她自问,还有舍不得的东西吗?
大抵真的没有了。
Andy足足迟到了两个小时,薛婷收到了何仲的来电。
“我刚回来。你……这些天还好?”
薛婷顿了顿,嗓子一梗:“好不好呢……你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