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径盛夏(20)
又是沉默。苏一夏呼出的气息喷洒在祁恒柔软的衣料上,吸气间,嗅到一阵醇醇的酒香。
“你喝酒了!”不是疑问,苏一夏质问。
“嗯,喝了一点点。”祁恒鼻息间哼出的嗯字带着魅惑人心的魔力。
苏一夏把祁恒的右手搭在肩上,扶着这个“醉鬼”,竟然毫不吃力地走到了自家门前。
掏出钥匙,开门,苏一夏拖着祁恒坐到沙发上,转头一瞥,才发现这个人风尘仆仆,头发被风撩得有几丝凌乱。
看着双眼闭阖的某人,苏一夏叹口气,顺手捞起一个抱枕,把他放倒在沙发,抽身离开。
苏一夏来到洗漱室拿了一根新的软绒毛巾,用热水浸湿,拧干,又朝着沙发走去。
经过短暂的停顿思索,苏一夏把毛巾展开,轻轻地敷上祁恒的脸,笨拙小心地擦拭。
很简单的动作,苏一夏做得微微出汗,嗯,一定是屋里的温度过高,她取回毛巾,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
苏一夏把温热的牛奶放在茶几上,准备叫醒祁恒喝点醒酒。一转身,只见一双如湖水般沉静的眸子盯着自己一动不动,流光潋滟的目光环绕在无形的空气里,溢出的波光使两人沉默着。
“好久不见。”苏一夏端起牛奶递过去,眼睫微垂,纤长的睫羽在自天花板倾泄的灯光里投下暗影,看不出情绪。
祁恒接过牛奶,眼里恍过墙上滴答滴答的时钟,说道:“嗯,很久不见,158天7小时30分。”
杯子里的纯白牛奶随着祁恒小麦色喉结处的滚动而渐少,修长的手指圈住杯身绰绰有余,微微仰视的侧面轮廓如雕刻般俊朗。苏一夏沉浸在那精确的时间段里,大大的眼睛盯着祁恒眨也没眨一下。
“好看吗?”祁恒牵动嘴角那丝细不可见的弧度问道。
苏一夏恍惚回神,怎么会有这么自恋到极致的人,夺过杯子,匆匆走入厨房清洗。簌簌的冲洗声在厨房传出,在这个安静的房屋里飘荡。
擦干杯子,苏一夏仍旧在厨房里磨蹭,客厅里只有滴答滴答的秒针在响。她用冰凉的手抚了抚脸颊,淡定如远山般地走了出去。
一眼交视,四目相对。苏一夏率先开口:“你怎么在我家楼下?”
“等你。”祁恒注视着一夏的双眼,这一眼好似凝望天山的雪莲,忽近忽远。
苏一夏不敢再询问下去,猎猎地就着大衣坐在沙发上,岔开话题,“大学过的怎么样?”
“就那样。你呢?复习累吗?”祁恒心底明亮,隐忍着强烈的心绪,淡淡地说。
苏一夏耸耸肩,“还行。”
鲁迅说,沉默是金。而这一刻,祁恒想到的却是顾城的诗句: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坐(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而这宁静的美好总有人打碎,苏一夏起身,跟祁恒讲,“我爸妈去济城吃喜酒去了,明天回来,我心肠好,收留你一晚,自己睡沙发。”说罢,匆忙转入洗漱室,约莫三五分钟,走进自己的房间,闭门睡觉。
祁恒叹气一声,仰头倒下,双臂做枕,闭目慰藉,要静候再静候……
苏一夏扑到软绵松柔的床上,用右手压住左心房,怎么跳得这么快?就在她嗅着充满阳光味道的丝滑被子时,她想起一件事,似乎好像大约客厅里的那人没有被子盖?
她蹑手蹑脚地滑下床檐,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新被,轻手轻脚地朝沙发走去,发现那人双目紧闭好像睡着了,便悄悄地打开被子温柔地覆盖住祁恒身体,掖掖被角,回屋好眠。
当然,祁恒一直是醒着的,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蔬果超市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纱帘洒落在地面,睡到自然醒,世上最幸福事之一。
苏一夏翻个身,舒服地伸了懒腰,从被子里挣扎出来,拖着迷糊的脑子闻声走入厨房。
祁恒一身碎花围裙,却不减临风之姿,笔直如云杉,站在锅子旁边,熟练地敲破两个鸡蛋壳,一滴不外沾地落入热锅内。侧面来影,他一边翻着锅里的鸡蛋,一边对身旁懵头揉眼的人说:“先去洗漱,一会就可以吃了。”
“好。”苏一夏依然处于半醒状态,点头如捣蒜,朦胧软糯的声音让某人听着心里甜如食蜜。
鞠了一捧温水亲肤,苏一夏看着洗漱台上多出的一把牙刷和杯子,彻底清醒。思绪理清后,一步步挪去了餐桌。
早餐可谓丰富,豆浆油条、小笼包、三明治、阳春面。祁恒把盖着雏形好看的荷包蛋那碗面往苏一夏眼前推了推。
苏一夏拿起筷子,挑着吃上一口,眼角掠起新月弯度,对上祁恒温柔似水的眼眸,由衷发言:“好好吃!”
祁恒轻微一笑,如飘撒的雪花,落在湖面荡漾出一层涟漪。随后夹起一根油条,咬上一口,细嚼慢咽,宠溺地嘱咐某人慢点吃。
苏一夏看着连吃油条都吃得斯文有度的人,放慢了进食速度,吹一吹,再入口,果然没那么烫了,心急不仅吃不了热豆腐,喝汤吃面也会烫嘴。
沉浸在美食的苏一夏,只顾低头采撷食物进嘴,哪里注意得到祁恒嘴角始终淡噙的一丝浅笑。很好,要抓住一个的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
苏一夏喝下最后一口热汤,秉承着“先吃完的不管,后吃完的洗碗”的规则,默默地收起碗筷端进厨房。古语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吃完上顿愁下顿,苏一夏纠结午饭该吃哪家小店儿,娇惯的胃可不能再这样纵容下去。
祁恒帮衬着擦干洗净的碗碟,问着:“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苏一夏语气略长,带有一股垂头丧气之感。
“那中午要不要吃大餐?”祁恒以美食诱惑之。
苏一夏取下洗碗手套,又用洗手液洗手,甩了几下,思索小会儿,果断地拒绝了这个美好的提议。
祁恒俊朗的双眉为不可见地轻蹙。
苏一夏上齿下唇相碰,用手捏起脸颊嘟嘟嫩肉,沮丧地对祁恒说:“你看,我都这么胖了,是没资格吃大餐的了。”
祁恒见到如此憨厚可爱的一夏,像极了携食包裹的花栗鼠,心间似流淌山间甘泉般清甜,食指蜷曲虚抚流线完美弧度的下颚,“那,我们吃鱼。”
苏一夏眨巴两下流光溢彩的双眸,觉得这个提议再好不过。
“去换件厚的衣服,外面冷。”祁恒侧过身对一夏叮嘱。
苏一夏惊讶,“啊?现在去吃?”
“不是。”
“那……”苏一夏疑惑。
“去买菜!”
“你做?”苏一夏反问。
“嗯。”
“你会做?”
“嗯!”
苏一夏套上一件洁白如雪的羽绒服,头戴藕粉织帽,脖颈间围上一圈兔毛围巾,手持一条黑色羊绒围巾出门。
祁恒右手拂过鞋柜,左手关门,然后双手插兜,走路带风。
苏一夏走在前面,向后递过去手中的围巾,半天不见回应,回眸一怒,某人就自己动手麻利地围上了两圈。
老马识途,苏一夏凭借着儿时记忆中的路线带着祁恒来到了蔬果超市。里面嘈杂繁闹,菜品罗列,琳琅满目,显然是买菜高峰期。
换了主场,祁恒并肩在苏一夏身侧,防止她与路人摩肩擦踵。
最先浏览的是蔬菜区,鲜红欲滴的西红柿看着就食欲大增,苏一夏摸了这个又摸摸那个,引来这个菜区大妈的不满:“小姑娘呀,要买就买,别摸坏了哟!”
苏一夏悻悻地收回手,吐了吐舌头。祁恒伸出一只看好到让人嫉妒的手,拿起一个不大不小的西红柿,放在修长的指尖来回观摩。
大妈看着眼前帅气不凡的顾客,热情洋溢“哎呀,小伙子,挑蔬菜得比较,你看看这个,比你手里那个要大个,水分足,又新鲜,如果你要吃凉拌的,就得捏一捏,选软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