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闭上眼,又听到一声吸鼻子的声音。
这次距离近,要清晰得多。
裴宥睁开眼,翻过身,看温凝的背影。
哭了?
温凝的确哭了,不是做戏的哭,是真哭了。稂
被裴宥气哭的。
她不明白裴宥为何非要如此与她作对。她从前骗过他,糊弄过他没错,可他该出的气不都出了吗?
她知他喜欢与她作对,处处让着他,见他吃软不吃硬,便耐着性子软着态度想着法子哄他。
她要拿他当筏子没错,要利用国公府的声势没错,可他利用她的时候,不也干脆利落得很吗?
她只是要他同她吃一顿饭而已,她借着国公府的名头与那钱老板合作,也不是要做什么祸国殃民的事,何以就偏不如她所愿?
她厚着脸皮跟来江南,一路上舟车劳顿,还受他不少言语奚落,眼看只差最后一步,若后日便离开钱塘,岂不功亏一篑?
温凝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也便汩汩往下掉。稂
裴宥听着那偶尔一下的吸鼻声,只觉人生又有了一种完全没有过的体验。
若说温凝对着他笑,像是拿她那密长的睫羽扫过他的心尖,又酥又痒,她这吸鼻声,便像有一只手拽着他的心脏。
她吸一下,那只手就狠狠拉扯一下。
裴宥以手扶额。
半晌,他支起身子,将身侧人盖着脑袋的被衾拉下来,声音都不自觉的柔和:“明日晚膳,在何时?何处酒楼?”
第116章 呼吸交融
温凝也不明白裴宥怎么突然就松嘴了。匍
吃她的眼泪攻势?
未必。
大抵是自己良心发现,觉得对她太过分了。
原本就是很过分。她与他假成亲以来,一直恪守约定,连来钱塘购置礼物都没少了国公府的。
他呢?
不是拿她挡刀就是拿她当刀使,再要么就气得她心口疼。
唯一做得趁她心意的就是让她在铸芳阁挂账,在赵惜芷面前出了口气。匍
因此,温凝在告诉裴宥晚膳在荷风斋时,内心没有丝毫愧疚。
她知道他洁身自好,荷风斋这名字看着挺正经,外头装潢一看也都挺正经,可钱老板喜欢来的地方,自然是……喝花酒的地方,他大概会不喜。
可他又不是没喝过花酒。
一年前他在宜春苑不喝得挺开心么?
无非就是……被属下看着同夫人一起去那种地方不太合适。但只要她处理得当,他和他们都不会发现的!
昨夜没太睡好,温凝补了一个早晨的觉,用过午膳后,便换好了着装,往荷风斋去。
此前为了笼络钱老板,她就来过好几次,与掌柜的混了个脸熟。匍
这地方做得文雅,外表看来与普通酒楼无异,因此是“掌柜”的,而非“鸨母”。
温凝一番安排,订了两间厢房,确保今日与那钱老板隔窗而坐,让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与朝廷来的裴侍郎,国公府的裴世子,可是“关系匪浅”。
钱老板今日一来,便觉掌柜的对自己格外殷勤,也不等他开口,便直接将他引入一间厢房。
那厢房对着中庭花园,小桥流水,花香四溢,很是叫他满意。
只是才刚刚落座,便见对角的厢房里,坐着缠了他几日的小骗子。
两日未见他,还以为他放弃了,竟如此阴魂不散!
温凝正等着他呢,见他望过来,起身作了个揖,却不等她起身,对方已经“啪——”,关了窗。匍
温凝:“……”
-
今日的确是裴宥在钱塘的最后一日。
此次行程不必如上次那般匆忙,在钱塘逗留了足有十日。前面几日他在杭州府盯着换了几个府中前任知府旧部,这最后一日,他将于学堂讲学。
顾飞刚来钱塘时就发现,之前被上禀得仿佛天怒人怨的学堂垮塌一事,在钱塘其实并未有多少人议论。
相反,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几座学堂,突然说要检查停用,叫老百姓,尤其是已经入学堂就读的书生们非常不解。
而裴侍郎由京城前来,在学堂讲学,也就意味着学堂即将重新开放,更何况,世人皆知裴侍郎是大胤开朝以来首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那脑中学问,腹中墨水,根本不用质疑。匍
因此这一日,堪称钱塘学子的盛世,一大早,学堂里里外外都被蒲团占满了,就为了一睹六元及第的状元郎风采。
顾飞随着裴宥进入学堂,温凝没来,他便一直跟在裴宥身侧。
整整一日下来,简直叫他目瞪口呆。
他跟在裴宥身侧的时候,裴宥已经被授予了官职。印象最深的就是王宅大火那一夜风驰电掣般疾驰的身影,以及平日里高深莫测的阒寂黑眸。
他几乎忘记在回到国公府之前,裴宥只是一个书生。
一个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引经据典信口拈来的温润书生。
而今日他才领略到自家世子与平日截然不同的风采,心中一直暗叹,应该叫夫人来的啊!匍
应该无论如何,都把夫人带来,看看世子这文采风流,举世无双的模样啊!
如此以后还愁夫妻二人感情不好吗?!
讲学结束时已过申时,但那些学子太过热情,又围着问了许多问题,最终从书院出来时天色已暗,酉时都要过了。
“世子,去……”
不等顾飞问完,裴宥已经道:“去荷风斋。”
温凝见钱老板不客气地将窗关上,自己也关了厢房的窗。
反正裴宥没来,她对围观旁的人喝花酒不感兴趣。匍
只是随着天色渐沉,她还是忍不住推开窗,往中庭处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