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背着大包,跟在张山河后面,一步步都向前走,地面上映出一长一短两道影子。李渔想,岁月静好,大概如此。
“今天我收到消息了。”
“什么消息?”
“五月过完劳动节,就要去比赛了。”
“我早就知道了。”
“你怎么没跟我说?”
张山河看着江边:“你很关心比赛吗?”
“当然!”
“为什么?”
李渔抬脚踩在栏杆上,身体往江面探下去:“因为要去比赛的人包括你啊。”
张山河笑,用手拉住她的包:“小心别掉下去。”
李渔回头:“假如我真的掉下去,你会跳下去救我吗?”
张山河想了想:“不会。”补充,“我会救你,但是不会跳下去。”
“为什么?”
“我不会游泳。”
李渔哈哈大笑:“你真的很弱,竟然不会游泳。”
“你会吗?”
“当然,我几岁就开始学游泳了。”
“难怪你叫鱼,真的是一条活在水里的鱼。”
“那你是山河,哈哈,也和水有关啊,你为什么不会游泳?”李渔咀嚼这两个名字,“河,和鱼,好像真的有点关系。”
“什么关系?”
李渔转身坐在栏杆上:“不告诉你。”
张山河站在她身侧,右手撑在她身后的栏杆上,防止她真的掉下去,他看她:“鱼离了水,就会死。”
“鱼离了水是会死,但是你不是水啊,你只是河,我可以活在江里,海里。”
“鲤鱼就喜欢活在河里。”
“谁说的?”
“我说的。”
李渔忽然想起那句话:“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什么?”
“看你没文化了吧。”
“我承认我没文化。”
李渔忽然认真起来:“你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幸福到老的秘诀是什么?一定是门当户对才更可能幸福吗?”
张山河想了想:“我不知道。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也许有一部分是吧,像我爸我妈,他们就算是门当户对吧,都是出身农村,然后读书,相遇相识,一个在大学里教书,一个做行政工作。他们也很少吵架。”
“他们相爱吗?”
“他们相爱吗?”李渔想了想,“记忆之中他们一直是很平和地相处,很少在我面前谈爱或不爱的话题。我爸工作很忙,他总是把他的工作和他的学生放在第一位,我记得我16岁生日,我爸买了一个很漂亮的笔记本,我以为那是给我的礼物,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自己掏腰包给他的一个买不起电脑的学生买的,他很少管我,最多是每次升学之前会重点关注我的成绩。我妈呢,她性格很强,很喜欢管我和我爸,但是我也必须承认,因为她的强势,我们家一直很有条理,不会出什么差错。我想,他们应该是相爱的。”她看张山河,“相爱本来就有很多种形式,甜言蜜语是一种,忍让包容也是一种,牺牲奉献也是一种,对吗?”
张山河看向江面:“我爸和我妈,不相爱。否则他们也不会离婚。”
“他们为什么离婚?”
“我爸和我妈都是做生意的,像你说的,也可能是门当户对。我七八岁的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就很不错了,我爸和我妈都很能赚钱,从一个小公司开到几家大公司,但是,后来我爸爱上了别的女人,我妈也爱上了别的男人,吵吵闹闹几年,最后就分开了。”
“你会责怪他们吗?”
“有什么好责怪的?虽然他们分开了,可是他们都是我的父母,我在乎的人。”
李渔叹气:“如果基因决定,人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就好了。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好结局的爱情故事。”
“人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人,但是可能最爱的只有一个。”
“那她怎么知道她现在遇到的人就是她一生中最爱的那一个?”
张山河眯着眼:“我也不知道。”
李渔看着张山河的侧脸:“喂。”
张山河侧头看她:“怎么了?”
“我们会一直好下去吗?”
张山河盯着她:“会。”
“为什么会?”
张山河的眼睛好像是一潭很深的水,表面幽静,内里却可能是暗潮汹涌,他慢慢慢慢低下头:“因为,我觉得你很可爱。”当他的尾音结束,两个人的脸已经毫无距离,两个人唇上的温度都交换给了彼此。
直到晚上九点,两个人才慢慢走到了公寓楼下。
“明天中午我给你带水果,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现在有一种当令的柑子,很甜的,我给你带几个。”
“可以。”
李渔低头又抬头:“那,我上去喽。”
张山河清了一下喉咙:“嗯。”
“我走喽。”
“嗯。”
“拜拜!”
“诶——”
“嗯?”
“没事。上去吧。”
“那,我上去喽?”
张山河又叫住她:“诶。”
李渔紧张得想要眨眼——这真是一个怪毛病:“你,还有什么要说吗?”
张山河抿了抿嘴唇:“没有——就是,早点睡,晚安。”
“你也早点睡,晚安。”
李渔挥挥手:“拜拜。”
保安跟推车进门的李渔打招呼:“回来了。”
李渔笑笑。
“外面那个,是你同学?”
“嗯嗯,是呀。”
保安脸上带着一副“我懂的”的表情笑笑,李渔也模模糊糊地回笑了一下。
夜深人静,直到月亮低垂,李渔仍然未能入睡。她知道,自己掉进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