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雁方要说些什么,唐陌忽自后方插言:“宫主,我与小雁一同去吧。”
唐钰明显停了停,转瞬道:“也好,小雁性活,行事冲动,遇事你多揽一揽她。”
唐陌应声领命。
【助】
二人离去后,唐之雁再走出房门,已是傍晚时分了。
她肩伤好去大半,活动开后也不如初时那般疼痛,她实在不好觍着脸让同门再将三餐送进房中,快晚膳时便换药更衣,走了出去。
一拉门,面前果不其然杵着那个大块头。
可即便知晓,唐之雁仍是吃了一惊。
因他目前境况,论“个”实在有些亏心,论“摊”或“堆”还恰当些。
她在门口足足愣了半刻,才踮脚自机甲零件缝隙间挪至他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
他抬头:“修整……损毁……之处……”
唐之雁瞠目结舌:“你不会回待机处修吗?非赖在我这?”
“……”
二十三番默默不语,垂头继续动作。
唐之雁似也彻底放弃了,嘀咕一声,斜目望向二十三番。
他盘坐于地,肩背后心同胸前皆损毁得厉害,木制外壳卸下,露出内部薄钢层下咬合转动的机械,破烂部分搁在地上,面前摆着相同部分。
机甲间会相互替换,使用前任残骸补缺身上之事唐之雁是知道的,只是从未真正见过。
她挑挑眉环起胸,干脆也不走了,静立在原地看他低头修补自己。
夕阳下暮霭归鸿,还未见沉沉之色,斜阳打在他袒露的薄钢上,攀附至齿轮缝隙间,咬合滴答,奏出一曲亘古不变的乐章。
唐之雁凝望一处,许时回过神来,再抬眸,他竟已经修整大半了。
只剩一处。唐之雁挑挑眉。
二十三番手执一物,长臂后伸,一会绕过肩头,失败后又环过后腰,如此反复,看着好似林间高攀的野猴。
唐之雁向侧边行了几步,便知道缘由了——
他够不着后心的关节缝。
她幸灾乐祸道:“怎么,此处也够不到?平日里莫不是从不修整?”
二十三番顿一顿,停下动作,望着她缓声道:“平日……同番组……闲时……会互相……修理……”
唐之雁:“……”
她迎着光同他默默对视片刻,用力咂舌一声,转身推开房门。
“你进来。”
【悸】
屋中有些暗,唐之雁点上灯,命他背坐于灯下,自己出门把他满地的零碎拿进屋。
“手里东西呢?给我。”
她语气很坏,与其命令,更如斥责。
二十三番将掌中物缓缓递过,唐之雁接过才发现,那是枚小小的油壶,壶中清油刺鼻。
“什么东西,难闻死了。”
“是……炼油……”
“我知道!”
唐之雁哼一声,轻拨开他后背方盖上油。
薄钢躯体下,庞杂齿轮缓缓转动,齿与齿间,可见内里含裹一物,静置其中。
唐之雁微眯着眼,半晌道:“你……可是有颗木心?”
二十三番顺从答道:“……是。”
“可是中空的么?”
“……是。”
唐之雁有些奇怪:“那为何不用它物?钢铜铁银一类?”
二十三番顿一顿,道:“……不……知……”
“……”
填罢油,唐之雁将油壶搁下方要合盖,忽而动作一滞,坏笑道:“你莫动,待我半刻。”
“……是。”
二十三番果真坐于原地不动,唐之雁片刻去而复返,在他身后不知做了些什么,未几,她一合方盖,替他安上外甲,道:“可以了。”
他缓缓起身,活动了几步。
“……嗯?”
他复行几步。
“……嗯?”
唐之雁故意道:“怎么了?”
二十三番答不上。
他行行复停停,在屋中转过一圈,胸中那细微异样感充斥。
“嗯?”
唐之雁难得冲他笑道:“有异便说,只嗯嗯的,可无人知晓你到底怎的了。”
二十三番缓缓低头,视线与她交汇,片刻,胸中异样感增大。
“……”
他转开视线,抬手打开胸甲检视,却未发现异样,只得又合上。在屋中再次缓缓行转一圈,他仍不知该如何诉诸这怪异。
那是种极细微的“感”,同唯一一次被人掌碎半个头颅时有些像,却又不全然如此。
他停在唐之雁面前,直视着她,半晌,偏了偏头。
他清晰地听到,在同她对视的下一刻,胸膛中万千滴答声中,传来一声——
【嗵。】
这次,换他匆匆而逃。
【探】
自那日起,二十三番不再固守唐之雁房门,她及至外务出堡,都未再得见他一面。
两日后,唐之雁伤愈。
两日间唐陌已密查出那男子的下榻之处,二人出得蜀地向前行,一路上唐陌向她详细交代了对方身份。
此人名唤符九,功夫阴狠霸道,乃是东厂鹰爪。此番亲自入蜀,唐陌已探得他与唐门内部有秘密书信往来,唐门内堡中出现同门叛变者,想必不会有错。
唐之雁蛰伏于高墙外,近子时才动身。
她轻功提气几个起落,躲过院内三波巡逻兵,鸦羽夜服融于黑暗中。
二人动作极轻地潜至书房,双方分头而行,翻找蛛丝马迹。
唐门机械为长,唐之雁顺墙角摸索,不消一刻便摸到屋角暗格,拧了拧角落机关消息掣,暗格应声而开,里面果不其然是几封书信。
唐陌同她对视一眼,点点头,留神注意外间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