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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难江山(43)

唐之雁方要说些什么,唐陌忽自后方插言:“宫主,我与小雁一同去吧。”

唐钰明显停了停,转瞬道:“也好,小雁性活,行事冲动,遇事你多揽一揽她。”

唐陌应声领命。

【助】

二人离去后,唐之雁再走出房门,已是傍晚时分了。

她肩伤好去大半,活动开后也不如初时那般疼痛,她实在不好觍着脸让同门再将三餐送进房中,快晚膳时便换药更衣,走了出去。

一拉门,面前果不其然杵着那个大块头。

可即便知晓,唐之雁仍是吃了一惊。

因他目前境况,论“个”实在有些亏心,论“摊”或“堆”还恰当些。

她在门口足足愣了半刻,才踮脚自机甲零件缝隙间挪至他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

他抬头:“修整……损毁……之处……”

唐之雁瞠目结舌:“你不会回待机处修吗?非赖在我这?”

“……”

二十三番默默不语,垂头继续动作。

唐之雁似也彻底放弃了,嘀咕一声,斜目望向二十三番。

他盘坐于地,肩背后心同胸前皆损毁得厉害,木制外壳卸下,露出内部薄钢层下咬合转动的机械,破烂部分搁在地上,面前摆着相同部分。

机甲间会相互替换,使用前任残骸补缺身上之事唐之雁是知道的,只是从未真正见过。

她挑挑眉环起胸,干脆也不走了,静立在原地看他低头修补自己。

夕阳下暮霭归鸿,还未见沉沉之色,斜阳打在他袒露的薄钢上,攀附至齿轮缝隙间,咬合滴答,奏出一曲亘古不变的乐章。

唐之雁凝望一处,许时回过神来,再抬眸,他竟已经修整大半了。

只剩一处。唐之雁挑挑眉。

二十三番手执一物,长臂后伸,一会绕过肩头,失败后又环过后腰,如此反复,看着好似林间高攀的野猴。

唐之雁向侧边行了几步,便知道缘由了——

他够不着后心的关节缝。

她幸灾乐祸道:“怎么,此处也够不到?平日里莫不是从不修整?”

二十三番顿一顿,停下动作,望着她缓声道:“平日……同番组……闲时……会互相……修理……”

唐之雁:“……”

她迎着光同他默默对视片刻,用力咂舌一声,转身推开房门。

“你进来。”

【悸】

屋中有些暗,唐之雁点上灯,命他背坐于灯下,自己出门把他满地的零碎拿进屋。

“手里东西呢?给我。”

她语气很坏,与其命令,更如斥责。

二十三番将掌中物缓缓递过,唐之雁接过才发现,那是枚小小的油壶,壶中清油刺鼻。

“什么东西,难闻死了。”

“是……炼油……”

“我知道!”

唐之雁哼一声,轻拨开他后背方盖上油。

薄钢躯体下,庞杂齿轮缓缓转动,齿与齿间,可见内里含裹一物,静置其中。

唐之雁微眯着眼,半晌道:“你……可是有颗木心?”

二十三番顺从答道:“……是。”

“可是中空的么?”

“……是。”

唐之雁有些奇怪:“那为何不用它物?钢铜铁银一类?”

二十三番顿一顿,道:“……不……知……”

“……”

填罢油,唐之雁将油壶搁下方要合盖,忽而动作一滞,坏笑道:“你莫动,待我半刻。”

“……是。”

二十三番果真坐于原地不动,唐之雁片刻去而复返,在他身后不知做了些什么,未几,她一合方盖,替他安上外甲,道:“可以了。”

他缓缓起身,活动了几步。

“……嗯?”

他复行几步。

“……嗯?”

唐之雁故意道:“怎么了?”

二十三番答不上。

他行行复停停,在屋中转过一圈,胸中那细微异样感充斥。

“嗯?”

唐之雁难得冲他笑道:“有异便说,只嗯嗯的,可无人知晓你到底怎的了。”

二十三番缓缓低头,视线与她交汇,片刻,胸中异样感增大。

“……”

他转开视线,抬手打开胸甲检视,却未发现异样,只得又合上。在屋中再次缓缓行转一圈,他仍不知该如何诉诸这怪异。

那是种极细微的“感”,同唯一一次被人掌碎半个头颅时有些像,却又不全然如此。

他停在唐之雁面前,直视着她,半晌,偏了偏头。

他清晰地听到,在同她对视的下一刻,胸膛中万千滴答声中,传来一声——

【嗵。】

这次,换他匆匆而逃。

【探】

自那日起,二十三番不再固守唐之雁房门,她及至外务出堡,都未再得见他一面。

两日后,唐之雁伤愈。

两日间唐陌已密查出那男子的下榻之处,二人出得蜀地向前行,一路上唐陌向她详细交代了对方身份。

此人名唤符九,功夫阴狠霸道,乃是东厂鹰爪。此番亲自入蜀,唐陌已探得他与唐门内部有秘密书信往来,唐门内堡中出现同门叛变者,想必不会有错。

唐之雁蛰伏于高墙外,近子时才动身。

她轻功提气几个起落,躲过院内三波巡逻兵,鸦羽夜服融于黑暗中。

二人动作极轻地潜至书房,双方分头而行,翻找蛛丝马迹。

唐门机械为长,唐之雁顺墙角摸索,不消一刻便摸到屋角暗格,拧了拧角落机关消息掣,暗格应声而开,里面果不其然是几封书信。

唐陌同她对视一眼,点点头,留神注意外间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