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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龙椅(重生)(117)

晓行夜宿,大多入住农家或郊野,待曲大娘的腿完全康复时,这奇特的三人组合已抵达京郊。

孙一平按照约定,没送曲大娘进城,而是将她和阿翕一同安置在京郊一座富贵人家的私宅内。

这座无牌无匾的白墙院,古朴高阶配以朱色大门,门后是青色砖雕影壁,内里丹桂香浓,竹石雅致,一派书卷气中不失贵气。

曲大娘一生中不曾到过如此清幽雅趣的宅院,进门时东转西看,见到任何事物均赞叹不已。

而阿翕只关注草木,匆匆吃了顿饱饭,便提出告辞:“这大半月蒙孙大哥和曲大娘照顾,既已顺利到京,阿翕不打扰你们了。”

孙一平费尽心力,好不容易将曲大娘带至京城,还未来得及与托付者交接,自然怕消息泄漏。

“阿翕兄弟,你寻亲也不急在一时。路途奔波多日,不妨先住上两天,说不准,我朋友能为你找寻亲人下落。”

见阿翕不为所动,执意离开,曲大娘依依不舍,劝道:“你孙大哥诸事妥帖,准备了干净衣裳,你好歹沐浴更衣,再去见你哥哥啊!”

阿翕犹豫片刻,对孙一平颔首致谢:“那就谢过孙大哥了。”

“客气啥?”孙一平故作轻松拍了拍他的肩,忽觉他身子单薄得像没骨头似的,唯恐用力过度把人给拍碎了。

…………

阿翕洗去连日的灰土,露出俊秀面容,外加简洁灰袍,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

他收拾随身携带的私物,快步走到庭院,意欲向孙一平和曲大娘道别,却被仆役告知,他们二人正与宅子主人商谈要事,不可打扰。

他焦灼难耐,又无法不辞而别,只好四下徘徊。

院落中寒池玉碎,青石拱桥边湖石堆砌,锦鲤游弋;桥外不远处,楼馆参差,珠帘半掩,窗边冬梅破红,屋内低语不可闻。

临近黄昏,隐隐有桌椅挪动之声,大门打开后,孙一平与曲大娘陪同一名年轻男子信步行出。

那人年十八|九,一身素缎长袍,墨发束起,玉带迎风,眉如远山黛,眸带朗月华,飘逸间透着沉稳,俊雅得如画中少年仙君。

唯独神色无比凝重。

无须多言,阿翕已猜出此为宅院主人,恭敬退至道旁。

原以为不会引起注意,未料对方长目微转,清朗眸光落在阿翕身上,温声道:“孙兄,这位便是与你们同行、擅药懂医的少年?”

孙一平答道:“正是,阿翕,来见一见……言兄。”

阿翕硬着头皮上前:“见过言公子。”

“你手拿包袱,是想出门?”那人目光暗含审视,滑过他的眉眼鼻唇,继而扫向他提着布包的手。

“我还有要事,就不叨扰公子办事了。”阿翕知眼前人非富则贵,言语间尽量客气。

“目下已黄昏,去别处不方便,你且先住下,无须多虑,”他说得十分诚恳,眼角眉梢自有一股萧肃,让人无从拒绝。

不等阿翕回话,他对院落一角的仆役道:“快去备客房。”

“是!”仆役应声而去。

阿翕无奈,礼貌道谢。

那人又对孙一平小声吩咐了几句,孙一平微露讶异,一一应允。

阿翕直觉这叮咛冲自己而来,不禁有些害怕。

他从久居之地历经艰辛,躲过层层追踪,掩人耳目,总算来到京城。

倘若紧要关头出差错,先前所受的苦,便白白浪费了。

姑且不谈孙一平身手敏捷,单看这位看似文秀的公子,其脚步沉稳,吐纳均匀,显然身怀深厚内功。

阿翕自问硬闯无效,不得不静观其变。

是夜,他细辨饭菜茶水无毒无药,所点蜡烛亦无奇怪异香,遂安心睡下。

长久未躺卧过舒服的软榻,他迷迷糊糊入梦,梦中尽是儿时曾见的年节花市。

放眼望去,流光溢彩间,族人喜气洋溢的笑脸堪比花儿盛放。

父亲身穿黛绿锦袍,任兄长高骑在肩,沿路接受万众躬身礼见,笑得仁爱慈和。

遗憾的是,战火纷飞,家破人亡,族人离散。

活着,成为今生最大的奢望。

盛景难再,唯于梦内重温。

天微亮时,阿翕醒来,眼角有泪,尚未干透。

他拭去泪水,起身穿衣,想早点儿去与孙一平告辞。

当拾缀好物品,推门而出时,他震惊发现,房门打不开,且铿锵作响,外头竟加了一道铁链!

一瞬间,他的心凉透了。

他们……居然如此对待他!是瞧出了什么端倪?

不论是何方势力,皆让他发自内心感到恐惧。

“孙大哥……曲大娘……”

他嗓音嘶哑,尝试从窗户逃走,待察觉窗户也遭人封住,顿时无助跌坐在地,多日隐忍的泪水怆然而下。

片晌后,脚步声走近,来者有数人。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他爬向门边,摇晃门板,犹自强撑,“我一不偷,二不抢!你们凭什么要这样待我!”

“抱歉,”一如流泉的沉嗓缓缓透入,“下人失了分寸,阿翕兄弟莫着急。”

这声音,倒像是屋子的主人?

铁链如被利刃削断,房门打开后,门槛之外立着三人。

除了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满脸歉疚的孙一平,还有一名高挑的素衣女子。

她薄施脂粉,玉面桃花,朗目清波流盼,姿态优柔温雅,往下腰,试着伸手来扶。

直视他的眼光从疑惑到震骇,从震骇到惊喜,她丹唇柔柔,哽咽着吐出一句话,教他全身颤抖。

“静翕,是你?”

阿翕瞠目,逐寸端量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美丽面庞,良久方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