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佐宋鸣珂六载,虽有某几项决策不被采纳,但他真心认为这位少主出类拔萃,对其心悦诚服。
毫无疑问,他那不思进取的女婿,远不及宋鸣珂英明。
宁王是个武痴,宋显琛过份软弱,更不合适。
这天下,要落在谁人之手,尚未有定论,他身为丞相,何乐之有?
比起饶相更忧心忡忡的,莫过于霍浩倡父子。
二人自知,经此一役,谢家人势必遭到弹劾,霍家同样地位不保。
现今不作任何处置,源于宋显扬未到位。
而宁王本就跟他们关系密切,其余人等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未敢予以谢霍两家迎头痛击。
白玉铺造的地面散发出温润光芒,宫殿飞檐上,凤凰展翅,腾龙欲飞,金碧辉煌处,延绵数百年的庄严肃穆。
“阿言,你一直都知道?”霍浩倡走在前,发话时稍稍缓了缓步子。
“是。”
“为何不早说?”
“他们……只差一步了!”霍睿言心痛如绞,又为宋鸣珂的一意孤行而难过。
霍浩倡叹息:“只差一步?今上久居山中,未必学得到长公主的行事,你何必自欺欺人?”
霍睿言心绪复杂难言,真不知该为宋鸣珂的优秀而高兴,还是为宋显琛的不争气而感伤。
霍浩倡见他默然未语,压低嗓音:“眼下,咱们只能力先保宁王,再谋后策。”
霍睿言狂怒渐歇,黯然道:“父亲以为,他们真心辅佐宁王?分明是缓兵之计啊!”
“难不成……只有他们在缓兵?长公主就不是了?”霍浩倡捋须而笑,“你不至于连未婚妻的小计策也没看出来吧?”
霍睿言料想宋鸣珂留了一手,但适才人多嘴杂,他没能与她商议。
女儿家的心思七弯八绕,他还真猜不透。
能做的,不仅仅是明面上的维护,而是实打实的反击。
步出皇宫,他辞别父亲,骑上赤玉马,直奔镇远侯府。
他匆匆进入府医处,挑了四味药材,分别是“贯众,通天、六月雪、当归”。
细细包好,他命亲随入夜后避人耳目,送至五族行馆。
对外宣称心情不佳,霍睿言让人端来美食佳酿,并将自己锁在书斋之内。
日光渐移,花木扶疏的镇远侯府如常清幽宁静。
听自家侯爷不时对酒喟叹,不时吟诗作对,而后仅剩忽断忽续的酒后胡话,过后陷于寂静无声……院外来回巡视的仆役们均茫然不知所措,唯有遵照吩咐,忍住不去打扰。
作者有话要说:晏晏:二表哥恋爱后智商下降!居然没猜出我的计划!笨!
二表哥:欸~你才是小笨笨!我这不是找机会去寻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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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
从垂拱殿步出时,宋显琛已换下那身月白上衫、烟紫拖裙。
他套了件道袍,随意束起头发,抹掉脸上的妆容,再无从遮掩羞耻与愤怒。
刘盛和余桐等人小心翼翼护送他回寝宫,沿途半句劝慰也不敢多说。
穿过重重殿阁与宫门,太后的凤驾已停在康和宫外,显然听到风声,又没胆量去议政殿阁受辱。
进入殿阁内,屏退左右,母子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良久,宋显琛才对太后讲述被发现身份的过程,提及他的茗茶含药,引起尴尬事件。另有数名女眷尾随,等他药起效后,走近行礼,尖声呼叫。
静翕和纫竹没来得及替他遮挡,闹得人尽皆知。因他被当成谋害长公主的采花贼,眼看随行的人护不住,他只能直接亮身份。安王妃不知真假,忿然拉他回宫面圣。
太后越听越怒:“过去数年,咱们谨言慎行,如履薄冰,你何苦要在这紧要关头去凑热闹?说了多少次!让你少和木族长公主来往!你瞧瞧你……”
她气极而泣,话说到一半,已是语无伦次。
“母亲,兴许我真没有帝王之命……”宋显琛难堪道,“上一回议政,我表现糟糕,没准儿教人看破了端倪;再加上晏晏失踪一日一夜,大伙儿四处找寻,难免令人起疑。”
“你怨我?”太后玉容惨淡,眸底恨意与悔意交织,语气则满是不甘。
宋显琛闷声道:“事到如今,我谁也不怨,只怨我自己。”
“不!要怨就怨宋显扬和赵慕槿!”太后咬牙道。
宋显琛犹自沉浸在暗淡无光的思忆中,却听太后四处撒气,“晏晏那丫头不是尖牙利齿么?只会对自己的娘发飙,没把朝臣们说通?“
“母亲!”宋显琛心情本已跌入谷底,再闻怨言,积压多时的怒火陡然燃起,“您可以不把她当女儿!但她永远是我妹妹!”
他中毒后对宋鸣珂羡慕过、嫉妒过、羞惭过,独独不存在怨恨。
时至今日,朝臣们与他们兄妹针锋相对时,他为自己半句争辩也道不出而倍感耻辱。
母子僵持不下,各自无话,眼光落在灼灼灯火处,仿佛每一下跳跃,都诱发内心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殿阁外余桐小声征询:“陛下,太后娘娘,宁王求见。”
太后柳眉一扬:“六哥儿这是何意?来看笑话?”
宋显琛起身整理袍服,道了句:“请他到到偏殿小坐,奉茶,我去更衣。”
他转身对太后执礼:“太后娘娘请回吧!这段时日,若无旁的事,尽量少走动。”
太后听他改了称呼,明显动怒,她心中气苦,垂眸应声而去。
当宋显琛换过一身素净袍服,领余桐步入偏厅时,意外发觉,宁王仍穿着原来那身青色武服,英气勃发。而其身旁却多了一人,高大魁梧,俊颜如玉,正是秦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