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嘀咕着把心神转回到眼前来,公主似乎终于明白过劲来了,迟疑着问出了声。
“郎争天的案子还要继续查吗?我知道你兢兢业业、抽不开身,不过我这里也没什么繁杂的事情,你还同先前一样,得了闲便来就好……”
公主说完话,一阐提就紧张地把头转向了沈穆。
是没有什么繁杂的工作,就是陪陪公主,逛逛花园子,看看九州池的水和莲花,马上天气热起来了,是不是还可以头碰着头,在小亭里看月亮?
这样的日子想想都让人流口水,可以沈穆好像并不这么想,他眼神平静地婉拒了。
“九州池地处深宫大内,自有禁卫军戍守保卫,臣本领微末,当不得重任。”
一阐提又紧张地把脑袋转向了公主。
公主的眼神很明显地黯淡下去,沈狗啊沈狗,公主说陪她,可不是叫你去戍守保卫,而是叫你像从前一样,忙完了就回来、同她谈天说话,可这人却说一堆官话,叫人听了想把他脑袋敲出个包。
“郎争天牵出来的十二名花,不是还没有理清吗?”她迟疑着,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语调上扬,“事关我阿娘麾下的女将,我也要出份力。”
这个说辞很完美了吧?一时回到九州池瑶光殿,她就要给阿娘阿耶写信,沈穆既要查十二名花同阿娘麾下女将的关系,势必要从她这里探听消息。
沈穆的视线却并不往她那里看,只在公主话音落地后,平静道:“此案已交由管良剑全权审理,臣另有公务。”
公务,又是公务。
李仙芽就想到了他与她之间常常会提及的话题,公务。
对于沈穆来说,同她做戏本就是公务,如今真相大白,一阐提也不纠缠了,他自然要以最快速度脱身了。
公主的心有些受伤,看了看沈穆,再看了看一旁双目含泪的一阐提,垂头丧气地不说话了。
皇帝一直听着外甥女儿同沈穆的对话,瞧出了沈穆的冷漠,也看出了外甥女儿的极力挽留,他在心里琢磨着,小鹅莫不是对沈穆这小子动了真感情?
可不对啊,方才小鹅还说什么,做戏这回事,同谁都可以,证明她压根不在意。
那此刻小鹅的挽留就有些动机不良了:依着他对外甥女儿的了解,这个捣蛋头子有可能是想借着沈穆,偷偷溜出宫。
皇帝理清了思路,脸色就严肃起来。
沈穆是他最得力的臣子,陪着公主做戏这件事本就是临时上阵,如今一切都坦白了,怎好再强求他?
“小鹅啊,朕禁你的足,也只不过是想让你冷静几日,不再想着冲动偷跑出海的事,过几日你听话了,朕自然会安排你们一家团圆——”皇帝哄了哄外甥女儿之后,又打了一棒槌,“沈穆是朕的亲信能臣,岂能总陪着你玩儿?再者说了,朕听说沈穆近些日子就要成婚,可千万不能耽误了。”
皇帝此言一出,整个殿内的气氛都凝固了。
一阐提率先捂住了嘴,呜呜了几声,眼神难以置信,李仙芽却舒了一口气,有些释然了:先前就知道些似有若无的风声,总有些疑惑不解在,这会儿从舅舅口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反而放下了。
虽说想是这么想,可还是关切,李仙芽看向沈穆,只见他神色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只在舅舅的话音落地后,微微颔首。
他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皇帝觉得自己解决了一切,原本的好心情更是好上加好。
“听闻你是同谢祭酒家的女儿定了婚约,届时成婚当日,朕同公主给你做场面子,不管是赏赐还是诰命,你尽管提。”
他是为了睦邻友好做出贡献的功臣,今日听小鹅的话音,还是很信任与他,证明他的差事办的不错,所以在他成婚的时候,皇帝为他做做面子,也算是一种奖赏了。
在陛下面前,沈穆似乎不愿多说什么,疑惑叩首谢恩,原是人人满意的场景,一阐提却怒不可遏地站起了身。
“沈穆,我还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如此拒绝公主,这会儿听明白了,竟是早有婚约!既是如此,为何又来同公主做戏?你知道不知道,有了婚约的人,在公主面前就失去了资格!枉你还来参选,既对不起你未来妻子,也对不起我的小鹅!我呸你个骗人精!”
皇帝乍一听到这小国主怒火冲天的话,不由地吃了一惊:方才知道了上国公主骗他的事,他都没有发脾气,怎么听到沈穆要成婚的讯息之后,却暴跳如雷了呢。
沈穆沉默应对,李仙芽抿了抿鬓发,将失落的情绪放置在一边,站起身轻轻拽住了一阐提手臂。
“小提,你为何生气?”李仙芽在他的耳边轻声哄他,视线落在低睫不语的沈穆身上,心里的那股失落与气性又升腾了起来,她顿了顿道,“做戏这件事,与他与我,都为公无私。我是为了骗过你,他是奉皇命行事,彼此之间除了合作,旁的感情一概没有。”
李仙芽说着,便看见沈穆原本低垂的眼睛微颤了一下,旋即却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你别难过,我听我舅舅的话不出门乱跑,说不得过几日就能同你一起去曼度了,到时候去尝尝椰子水、吹一吹曼度的海风,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