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的眼睛里就生出了一点微小的笑,“一只鹤能打八只鹅,臣可叫不动它。”
一只鹤能打八只鹅?
李仙芽莫名觉得自己被针对了,仰头看他,“我要是过去,它可就危险了。”
“臣最擅长的,就是处置危险之事。”他说着,带着李仙芽往湖边去。
走得近了,果见湖边有一只灰白羽的仙鹤,细细长长的爪子踩着水岸,步态闲绰,偶一低头,便从湖水里叼起来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李仙芽还没见过活生生的鹤,这一时看得有趣,便往前走近了些,那只鹤察觉了,张开翅膀,往空中飞去了。
“它怎么飞走了?”李仙芽追上去几步,遗憾地停住了脚,仰头看着青蓝夜空里那一道影子,“它的步态很美,好想同它做朋友。”
公主兀自感慨着鹤的闲绰优美,而她自己跑动起来的样子,又何尝不美?
沈穆走在她的身后,眼睛里落进了她飘飘欲仙的身影,待她站定后,才在她的身侧停住。
“这只鹤是你养的么?”李仙芽依旧望着夜天,“好像不太想与人亲近。”
沈穆摇头,“渊渟湖水域很大,这里又经年无人居住,所以常有仙鹤落脚。”
“这里的确没什么人气儿。”李仙芽想到了断手花的故事,往周遭看了一眼,灯火稀疏,湖烟飘渺,还有零星的青蓝小虫在飞,不免有些胆寒,“断手花的故事,是不是你说给二哥哥听的?他用来吓我……”
公主说着,侧身看他,明净的眼睛里盛着一轮温柔的月亮。
“公主怕?”他垂下眼睛看她,唇边有若有似无的笑,“臣可以去公主的梦里。”
他说话的时候微微低头,离她很近,近到快要呼吸相接的距离,李仙芽能清楚地看到他黑而浓密的眼睫,视线闪躲向下,看到了他白皙脖颈上的一粒痣。
“沈穆,你向来这般胆大?”她按下起伏的心跳,转过视线平视前方,慢慢地走,“我不喜欢。”
沈穆也慢慢行在李仙芽的身边,公主说不喜欢的嗓音轻跃,像是温柔抚岸的水波。
他的神情没有任何起伏,甚至眼尾还是笑的,好像也没打算回应公主的话,就在这时,忽然有悠扬古朴的埙声响起,李仙芽知道这是二哥哥传过来的讯号。
应该做些什么呢?就这么比肩而行也很好吧?
那自己要不要主动靠上他的肩?
李仙芽纠结着,身边人忽然顿住了脚步,看向她。
“讨厌还是喜欢。”他看着她的眼神不算清白,嗓音静肃,“来我耳边说。”
第22章 香泛金卮
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不敢看, 怕撞上他的眼睛,泄露出一星半点的心意无措。
埙声打破了这一场安静,像悠长不扰人的白梅香, 提醒着李仙芽,她该要有所动作了,好来打消一阐提的求亲之念。
所以,沈穆是在提醒她吗?
那就到他的耳边说吧。
李仙芽这样想着, 在埙声的催促下踮起了脚, 往他的耳边去。
越靠近心越跳,越靠近,他身上清柏干净的味道就越清晰。
在靠近他耳朵的那一瞬, 李仙芽的脚下有些不稳, 手便扶上了沈穆的手臂,触到的那一瞬间她便弹开了,然而他却抓住了她的。
“别动。”他却低下头来, 靠近了她的耳朵,“国主在看。”
李仙芽的耳朵就竖起来了,手臂安静下来, 闷声说了一句知道了。
那一声轻笑又响在她的头顶。
李仙芽就仰头看, 眼神里有些不忿:好像每次她说知道了, 他都会轻笑一声, 她敢说,倘或她不是公主之尊,说不得沈穆会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你总笑什么。”她的视线同他的撞在一起,看到了他斜飞入鬓的浓眉下, 那双毫无杂色的清澈眼眸,不免违心道, “……又不好看。”
她的嗓音里带着一点儿怨怼的意味,沈穆却不恼,只转过头目视着前方,唯有微微上扬的眼尾,昭示着他此时的好心情。
“……一阐提很执着。”他闲闲一句,同她搭话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仙芽也无比好奇这个问题,闻言细想着,脚步轻轻向前去,“四年前,我从妙法莲花会上偷跑出来,恰巧遇上他同售卖香饮子的店主理论,我便为他会了账,又带他游历了神都城……”
李仙芽一边回想一边无奈地挠了挠鬓边,“曼度国的衣裳不辨男女,他那时候嗓音也很孩子气,我还以为她是个女儿家呢,再加上年纪相仿的缘故,我与他很是谈得来,却不知道他会如此执着。”
沈穆随着她的脚步也慢慢向前行,不疾不徐,在湖岸边留下两道浅浅的脚印。
“公主与他,可曾有过什么许诺?”
怎么会有许诺呢?大抵就是些女儿家之间的体己话,他说他没有阿娘,她说好巧我也没有,于是两个人背靠着洛河想妈妈。
说什么了吗?好像她说起以后不想嫁人的事,十八岁之后,要走遍神州,去寻找阿娘。
想到这儿,李仙芽就生气起来。
“分明和他说过的啊!”她想到这里,眉头微微蹙起,“我分明和他说过,此生不会嫁人,他既倾慕于我,如何会做出四年如一日求娶这等荒唐事?”
也许是配合着公主的情绪,湖水往岸边涌来,沈穆轻拽了她的手臂一下,将她往外拉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