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胸痹。时间在长公主失踪前一年的九月初十。”管良剑将下午查阅案卷资料时的所得一一说来,“三焦都寒、气血不运,导致的心痛,因救治不及时,在泉州任上胸痹而亡。”
“彼时,驸马正任职三路市舶使,总管海路邦交外贸,责任可谓重大。”
宣平侯周昶意乃是襄国长公主的驸马。
查阅长公主失踪前后近两年的卷宗,驸马猝死案,十二名花失踪案、再有卦仙儿的踪迹,也是在那两年冒出了头。
“这些案件的事发时间虽不一,但属下隐隐觉得,其中必有关联。”
这也正是沈穆在寻找的那根线头。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会不会有一根隐形的线在其中串联着?
他不得而知。
案子才查了一个开头,接下来需要去走访巡查的事还很繁杂,沈穆抬睫,看到管良剑双眼熬得微红,显是疲累之极,这便叫他去休息。
“卦仙案与长公主失踪案并案侦查,派人秘密去泉州港,将宣平侯十年前的旧事调查清楚,大到同朝廷的通信往来、圣职颁布,小到吃喝坐卧,都要仔细收集。”他顿了顿,“明日再办。”
管良剑跟随指挥已久,自是知道他的为人脾气,此时他二人都是一昼夜不曾阖眼,自己困的头脑发昏,可指挥却似乎丝毫没有睡意。
“现下已近四更,指挥还是要早些安歇。若是公主那里突发了什么,岂不是又要疲于奔命。”
管良剑见识了昨夜、今晨连续两次的突发状况,纵然是指挥这般运筹帷幄之人,都难免匆忙气喘。
“国主去了青要山,算着路途,往返费时,应该不会轻易折返。”他站起身,往床榻那里去,“今夜可以睡个好觉。”
管良剑称是,却步退至门边,关门而去了。
沈穆倒在床上,床帐落了一半,他的一双腿也落了一半在床下,修长健硕。
床帐的顶是微透的白,梁上天花画着的祥云,一朵、两朵、三朵,朦朦胧胧之间,祥云连成了大片大片的,白如棉絮的白。
在那一片虚妄的白里,有赤足的少女隐现,慢慢近前了,才看清她身后是莲花。
少女在莲花台上坐着,那赤着的足肌理柔和、肤质玉白,微微翘起时,趾头圆润小巧,泛着婴儿一般柔嫩的粉。
忽而烟雾袭来,少女的样子却看不清了,耳力却清明起来,只听见云层里传出来一声一声的喘息,那声音轻软着、一呼一吸之间的气息微微发颤,就像在他的耳畔打旋儿、摩挲,令他不自禁的颤栗起来。
再睁眼时,窗外已现微光,这一梦很短,可消磨的天光却很长。
像是不愿出离梦境,沈穆将眼睛闭上,却在下一刻又忽然起身,往净室里去了。
第34章 叶藏春浓
二哥哥派人送消息来时, 李仙芽正在院子里逗猫。
自从穷奇来了之后,厝厝的脾气变好不少,这几日穷奇在窝里养伤, 不能乱跑,厝厝还给它四处搜罗小玩意儿,给穷穷解闷。
晴眉就过来说厝厝脸大,“看来这地方养人, 你瞧厝厝胖的。”
厝厝不在乎地喵呜两声, 倒是穷奇在窝里哼唧哼唧,像是不情愿旁人说厝厝。
李仙芽就说起一阐提去青要山的事来,想着他是不是已经放下了执念。
“看来今早我同他说的话, 起了效用。他今晚不来, 咱们就能消停一晚上。”她揉揉眼睛,有些困倦,“害我一夜没睡好。”
“没睡好, 是不是也不能全怪国主。”晴眉眼尾上扬,有些许戏谑的意味,“横竖用了午膳, 您就再睡一时, 下午奴婢陪您去湖边转转。”
“一睡下, 就总做一些离奇的梦。”李仙芽不想睡, 转而问起了门外的卖花人,“清晨的时候,我又听有卖花人的叫卖声,好想出去瞧瞧, 他是不是卖断手花的妖怪。”
公主奇思妙想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像是在同晴眉逗趣儿,又像是说真的。
“那都是二大王编出来吓唬您的,这世上哪儿有妖怪啊?”晴眉接话道,“什么吃手指头的老妖婆,半夜叼孩子的老猫妖,全是编出来的。”
李仙芽却是愿意相信这些,她若有所思地摸着厝厝的脑袋,想着阿娘的音容笑貌。
“怎么会没有呢?有神仙也有妖怪,月亮上还有八千修月的工匠呢。说不得阿娘也是被妖怪抓走了,等我救她呢。”
说到这里,她就愈发期待一阐提快放下执念,回到曼度国去,这样她便不用困顿在神都城,而是可以天南海北的去找阿娘。
她站起身,把小穷奇从窝里抱了起来,“叫那卖花人驻足,我去买篮子花回来。”
晴眉叫人吩咐下去了,同公主慢慢向外走去。
豫王府很大,正院走到大门前都要走很久,反正都是消磨时间,李仙芽又特意从湖边走,看着飘渺的烟水气,免不得又想到沈穆。
“奴婢总在想,即便一阐提相信了,可他若是在神都城长住的话,您和沈指挥的戏,又该怎么收场?”
晴眉问的问题,也是李仙芽曾想过的,此时听见晴眉问,又让她陷入了深思。
“他是曼度国国主,长住在上国算怎么一回事?”李仙芽想了想,也有点担忧,“不过舅舅既然这般安排了,自然会为我想法子收场。”
晴眉闻言,悄悄踮起脚来,在公主的耳边轻声说道,“沈指挥虽行事狠辣,可相貌气度清冲昱昱,未尝不是一位良配。更何况,他狠辣的名声,也是为圣上办事而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