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芽心念一动,看了看晴眉,旋即扭过头去。
“我同他在一起总是不自在……”她迟疑,“这次同我在这里做戏,不过是他的一桩公务罢了。”
“可是我看沈指挥看您的眼神,不像是公务。”晴眉回忆着沈穆与公主在一起的神情,不自觉的,脸上又有了笑意,“他个子高,可公主抱住他的时候,他却总是把腰深深地弯下去,不叫您踮一点脚……”
她与他亲密的动作,从别人的嘴巴里说出来,怪让人不好意思的,李仙芽一霎回到了昨夜湖边的场景,闻着同昨夜一般的湖风的气味,心就狠狠跳了一下。
“我不喜欢他。”李仙芽轻声说着,同晴眉一道转出了湖岸,上了林荫小道,慢慢走。
迎面忽然就跑来了小内侍常安,他应当是从大门那里来,见到公主之后,忙顿住脚回禀。
“启禀公主,老宅那里的管家过来说,晌午时分有察子打扮的两人在老宅左近转悠,山黛姑姑为人聪慧机敏,悄悄跟了上去,发现那两人进了金吾狱。姑姑不知福祸,派人向您通禀一声。”
金吾狱?察子?那便是百骑司的人。
沈穆为何会命人去自家的老宅?李仙芽有些不解,轻嗯一声,以示明白,接着在侧旁的石椅坐了。
她想不明白,命常安将禁军中郎将崔万鼓叫了过来。
崔万鼓原是在府中巡查,听是公主召唤,只觉精神大震,不出半刻钟就在公主面前候着了。
“公主有何吩咐?”
“沈穆近来在查什么案子?”李仙芽问道,心里却想到了什么,“卦仙案?”
崔万鼓不常见到公主,每每见一次,都无限珍惜,此时见公主只安静地坐在他的面前,一启唇一张口,都犹如仙女降世,免不得声音都抖起来。
“沈指挥查到了卦仙儿的主使,这两日都在提审案犯,故而来去匆忙。”
提审卦仙儿主谋,为何还要查自己家的老宅呢?李仙芽想不到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心里装了一大团疑云。
自从阿娘失踪之后,她便被外祖母和舅舅接进了宫,原来的长公主府便空了下来。
这十多年,除了父亲老家并州那边的亲戚来洛阳时,会借住些时日,其余大部分时间,老宅都是空荡荡的。
沈穆究竟在查什么?
李仙芽百思不得其解,叫崔万鼓下去后,依旧由晴眉陪着,往大门口去了。
那卖花人等候已久,扁担上好几筐鲜花,连枝带朵,各个娇艳欲滴。
见是位清心玉映、仙才卓萦的女儿家买花,卖花人抬头看看匾额上的“公主府”三字,只觉得心神激荡,不由地跪拜在地。
“公主娘娘,如今是春日,花不算缤纷,待下个月月中,小民拾上一筐石榴、玫瑰、芍药来,再请公主娘娘品鉴。”
下个月月中?她也许就不在这里了。
李仙芽唤他起身,只叫人将花筐抬进去了,又给了卖花人两吊钱。
“我常常听到有卖花的吆喝,这一带可是有许多的卖花人?”
卖花人起了身,垂着手回话道:“小民走街串巷,原是哪里热闹哪里去,近些时日花不好卖,小民就只好往偏僻的街巷转悠——”
“为何不好卖?”李仙芽很是奇怪,“谁不爱花?”
“近来街巷中多了许多胡女卖花儿,她们生的明艳,又载歌载舞,惹得人人都争相买她们的花,小民的花便滞销了。”卖花人叹口气,无可奈何,“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
卖花人说完,见公主娘娘面色微沉,生怕多言惹了贵主生气,这便跪下告辞。
李仙芽颔首,转身回了府。
第六感告诉她,事情有些蹊跷。
上邦海运发达,港口众多,神都城有胡人出没没什么奇怪,可胡女貌美,一般都是在挂着栀子灯的瓦舍跳舞献艺,如何会沿街叫卖鲜花?
凭着自己的双手谋生,自是令人敬佩,只是一夜之间冒出了许多卖花人,这才是令人生疑的地方。
这等细微的异动,沈穆应当也能注意到,再加上今日去老宅的百骑司察子,李仙芽心里存了许多问号,想见到沈穆的心,又多了几分。
怀揣着心思慢慢走回了正院儿,此时不过傍晚,正是暮色四合、老鸦还巢的时候,鹿梦从公主手里接过穷奇,把它放回了窝里,又去满世界唤厝厝,好一会儿才拎着厝厝的耳朵走进来,一边走一边数落它。
“天要黑了,狗子都知道回家,就你还在外面浪。”
李仙芽就坐在廊下托腮望天,听见鹿梦同厝厝说的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
——鹿梦说的不对,也不是每只狗子都知道回家的吧?
第35章 静数春星
海外人就是奔放, 酒席才过一半,一阐提就已经随着鼓乐舞动了三次。
李灵均丢不起那人,等鼓乐第四次奏起来的时候, 一把勒住了一阐提的脖子,把他按倒在自己的怀里。
“上菜你也跳,传菜你也跳,和尚念经的时候你还要跳。”李灵均气急败坏, 在他的耳朵边上警告, “再跳我就得管人收费了!”
一阐提背躺在李灵均的怀里,喝了六两酒的两颊红红的,他不服气, 两个手拍拍李灵均勒住自己脖子的手, 咳嗽几声。
“你收啊!把不谷上的四千贯礼钱收回来啊!你这个小穷光蛋。”
李灵均捂住他的嘴,再度低头,语气却变得苦口婆心了, “你们曼度国都是这么放荡不羁吗?这是丧仪、是白事,你老是凑上去抖肩晃脖子,你觉得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