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芽扶额,笑出声来,“人家帮你平息战乱,你还要娶她,多大仇啊?”
“那我不是想着以身相许吗?虽然那时候我也才十二岁……”一阐提不服气,向她描述王太后的相貌,“你不知道,她生的极美,虽然被海上的风吹的黢黑,可眉毛眼睛,鼻子嘴唇都美极了,还有她英姿飒爽的气质,真的很让人着迷。我后来才知道,她也才三十六岁,正是青春正好的年纪,为什么不能嫁给我?反正我就是喜欢姐姐。”
一阐提理直气壮,李仙芽哭笑不得,弯着眼睛笑了一会儿才说,“三十六岁,和我阿娘一般年纪,你继母叫什么,是哪里人氏?”
“反正人人都唤她势至娘娘,至于姓名,有一次我偷偷去看过她的文谍,她叫虞势至,是中土漳浦郡人。”
李仙芽哦了一声,一会儿才惆怅地转开话题,“她为什么总打你呢?”
“我想想啊,第一次打我的时候,是她问我,登基之后应该怎么治国,怎么做好一个君主。”一阐提托着腮回想,“我说,上国的大皇帝每次上朝的时候都穿的很厚重,不是很轻盈,我当了国主,就要来点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我说,我要光着膀子上朝议政。我话音还没落,我阿母就抽了我一个嘴巴子……”一阐提委屈地说着,“我就开了个玩笑嘛,我又不可能真的光膀子上朝,她就抽我……”
李仙芽简直要被他笑死了,扶额笑不停,俩人正说着,忽然听见马车夫吁了一声,马车猛得一个急刹,李仙芽与一阐提一下子往前扑去。
待马车停下来之后,就听见刀剑出鞘、以及熊知之怒喝的声音:“来者何人,为何拦停车驾!”
李仙芽惊魂未定,推开车窗向外看去,但见前方有一位老迈的妇人高举状纸,跪倒在马车前,面有惊恐之色,然而眼睛里却有坚韧。
“民妇袁氏,寻女数年,今日求到公主驾前,祈求公主垂怜。”
熊知之斥道:“胡闹!且不说是不是公主鸾驾,只说有冤该往大理寺递送状纸,公主万金之身,又不行稽查断案之责,如何为你申冤?”
袁氏妇人闻言拼命叩头,直敲得地面咚咚响,李仙芽心里一颤,又想到她说的寻女数年这四个字,登时想到了什么。
“扶她起来,送到公主府。”她唤来了熊知之,轻声吩咐。
熊知之领命而去,一阐提好奇道:“你又不会断案,见她有何用?”
“她说她寻女数年,才求到我的门下。而近日,沈穆也提及了十二名花失踪案,我方才心念一动,或许有相连之处,问问也是好的。”
一阐提感受到了公主寻母的真心,便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回到公主府后,已近傍晚,李仙芽换了一身衣裳,问了晴眉一句,“沈穆……回府了吗?”
晴眉说不曾,她瞧出公主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低落,这便陪着公主往花厅里去,轻声说着话开解。
“那位姓袁的妇人,双名绣雪,原是尚书右丞左启明的结发妻子,十年前袁氏的小女儿左萱霓不知何故失踪,至此毫无下落,京城各稽查部门均无线索,从此音信全无,其后袁氏散尽私财九州各地寻找,一直找了六年之久,再回京后,左启明已同她和离,又娶了新妇,如今育有两子两女,彻底将袁氏扫地出门了。”
在袁氏来府上的时候,晴眉便已然问清楚了一些前情,话语里免不得带了一些唏嘘。
“好在她还有个小儿子是好的,一直陪在她的左右,否则她恐怕是撑不下去。”
李仙芽听了,脚步便越走越快,没一时便见到了袁氏。
袁氏此时正佝偻着身子,坐在椅上,她不过才三十多岁的面积,却生了满头的白发,眼尾和面庞上,都布满了皱纹。
令人望之凄苦。
李仙芽心有所感,情绪也低落下来。
“……袁娘子为何会找到我的门上?”李仙芽坐在了袁氏的对面,见袁氏要下拜,只轻托了一把,令她放轻松。
袁氏早已哭不出来了,只缓了缓心神,定下心来同公主说话:“这几日,听民妇几位同道说,百骑司的人在秘密查访当年失踪的女儿家,民妇却不曾见到有人,心下急如火,后来打听到百骑司指挥如今在公主府居住,这便来到了您的门前,只因久等不来,心下焦急,才斗胆在巷子口拦下了您的鸾架,恳请公主恕罪。”
她说着,又要下拜,李仙芽叹了一口气,命晴眉扶起她,轻声问道:“那也该找沈指挥才是。你也不必着急,我来为你安排。”
袁氏结结实实地在地上叩了一个头,方才站起来道谢,她踟蹰了一下,又看向公主。
“民妇如今就活这一口气,也不惧怕什么,只斗胆向公主说一件事。当年小女失踪前数月,曾奉昭去过襄国长公主府上,公主赏了一架古琴给小女,听闻是公主要办同春宴,全城寻弹琴弹得好的女儿家——后来过了半年,小女便失踪了,原本民妇不曾想到这一层,可如今再同几位同遭遇的母亲梳理当年事之时,发现了当年失踪的女儿家,都曾奉昭去过长公主府……”
她说到这儿,到底还是顾忌着公主的心情,顿了顿,“上真公主在民间有美名,民妇才敢斗胆征询,也并非猜疑千岁,不过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