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哽咽下去,李仙芽的心也一寸一寸地沉下去,像是沉入了无边无际的大海,沉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仙芽才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袁娘子,你可知道,你们猜疑的长公主殿下,在十年前也失踪了,至今音讯全无。”
天家将襄国长公主失踪一事,瞒的十分紧,故而天下无人知晓,此时听了上真公主的话,袁氏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两人静默无言地坐着,一直坐了好久,李仙芽方才打起了精神,轻声道:“如今……驸马正在重启此案,他是追踪循迹的高手,一定会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
她不敢说找不找得到的话,说完鼻子也酸了,为怕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情绪,只低低地说道:“往后,你有任何线索都可以在门前递帖子,我会随时见你。”
袁氏看着这如花儿一般的公主眼睛红红,免不得心生疼惜,只下拜在地,叩谢公主。
李仙芽失魂落魄地出了花厅,一直走到游廊的深处,才觉得胸口像被大石压着,喘不过气来,只好扶着廊柱慢慢坐下,只觉心神俱黯。
如这袁氏所说,那些女儿家在失踪前,都曾奉昭去过长公主府,那么,阿娘的嫌疑又多了几分……
阿娘,绝不可能是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可是,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第42章 闲来静处
公主坐在藤蔓缠绕的木质游廊里, 眼睛里的那点微芒,随着暮色的降临,一点一点地黯然下去。
晴眉在公主的身边默默守候着, 心里的担心分成了两处:一是公主不安惆怅的心绪,二是眼看着戌时一刻就要到了,宫里的宴席快要开了,陛下与皇太后都要出席的酒宴, 倘或迟了, 失礼不说,也没的叫二圣担心。
她这时候到有些怀念曼度国国主了,横竖只要他在, 公主就能有几分笑模样, 他又愿意放低身段儿,做各种怪模样哄公主开心,这样的性子, 仔细想想,倒是比沈穆适合同公主在一起。
她忧心忡忡看了看游廊连接的尽头,还是没有出现任何人影儿, 午间逛大街的时候, 沈穆开罪了公主, 非但没有一句解释, 连面都不露了,简直叫旁观者看了都不可忍。
听闻他原本就是个倨傲冷清的人,这几日观察下来,晴眉还以为那些面冷心狠、手段残暴的传闻都是假的, 可今日来这么一出,晴眉的心都有些冷了。
她微弯下腰, 伸手托住了公主的手臂,轻声说道:“……闷着头独自个儿想,怕是想不出什么头绪,不若换个环境慢慢想——皇太后娘娘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公主同她老人家聊一聊家常,心情总会平复些。”
李仙芽听着晴眉说话,眼睛里的光色就一点一点暖上来了。
是啊,打从阿娘失踪以后,都是外祖母养着她、陪着她一路长大了,出宫前同外祖母请安,中间也没回去过,算着时间也有四五日了。
她听劝,由晴眉扶着,回卧房里换了衣裳,重新洗漱挽发,终于在酉时末的时候出了门。
临上马车前,她在阶梯上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往街巷口看了两眼,始终没看到沈穆的身影,这才问向崔万鼓。
“他一直没有回府?”
崔万鼓道是,“指挥晓起出去之后,便没有还府。”
李仙芽敛眉垂目,上了马车,崔万鼓上前一步,拱手问道,“臣派人往金吾狱走一趟?”
李仙芽摇头,“不必了。”
她心绪本就不佳,此时愈发不好了,趁着马车驶动,便依着窗子闭眼小憩,一不留神便睡了过去。
这厢公主乘了马车往紫微宫里去,那一头金吾狱里凄风惨雨,血腥气飘在各处,卦仙案的主谋肖趁雨被剃去胡须头发,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半睁着眼睛,像是将死的样子。
不过在短短两日之内剜去了膝盖骨罢了,怎么会死呢?
沈穆坐在椅上,一双沾了血的手正在帕子上擦拭,不疾不徐的动作间,手心里的血已被擦拭干净,可惜帕子不大,手背上的血迹是顾不上了。
他并不在意这个,只睥睨着座前这人,眼神好似鹰鹫,好像在下一刻便要将眼前人撕碎。
“沈将军,老朽已将此事承认的明明白白,您如何不信呢?”他喘着气,胸肺里的罗音显著,使他的声音像拉锯般难听,“老朽的确是郎争天,当年那些个小娘子莫名其妙的失踪,老朽只是落魄到去卖花儿的货郎,经我手卖出的花无数,却叫人当了替罪羊,通缉至今,老朽如今有罪,可当年的案子,委实与我无关啊!”
他低哑着嗓子,像是在承受着无尽的痛楚,缓了一会儿又道,“沈将军,那些人自焚自尽,都不过是依着卦仙儿的指示行事,老朽虽为卦仙教的首领,却从不曾行教唆之事,沈将军还请明察啊……”
沈穆手里的帕子摔在地上,厉目而视。
“你是建元六年的进士,彼时还得了青州的一个知县的官职,落魄到去卖花儿?”
“人生际遇不同……”肖趁雨喘着粗气,“老朽耿直,不擅阿谀奉承,在青州的官场上混不下去,索性辞了官养花自卖,何罪之有?”
他说到这里,嗓子里发出了低吼,“沈将军饶命啊……”
沈穆冷冷地看了他一时,将手边桌案上的纸张拿起来,重重地扔在了肖趁雨的头上,纸张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地,沾了血水的浸下去,不染尘埃的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