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闻言,嗯了一声,向她公主靠近了些。
“小狗冲小猫摇尾巴,一起在草地上打滚儿。这样相处就很好。”
李仙芽想想这个画面,也觉出了几分美好,“听起来倒有点像二哥哥和一阐提。我听说他们二人在一起很是投缘,彼此提起来都骂骂咧咧的,可其他的时候还能坐在一起切磋音律……”
俩人咬着耳朵聊天,大殿里静悄悄的,通往内殿的屏风后却站了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正眉开眼笑地看向殿中。
在她的身侧,皇帝拿手撑着额头,显是有几分不情不愿的样子。
老妇人眼含慈悲,嘴角上扬,不多的皱纹里都挂着笑,除了太阳穴上生了一些斑点以外,她保养的很好,能看出年轻时倾国的容颜。
“瞧这头碰头、咬耳朵的,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老身这记性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竟完全想不起来,小鹅同驸马几时成婚的?自来这公主的姻缘就没有如意的,你妹妹同那个周昶意,十天倒有五天吵嘴,一吵嘴,那周昶意就跑到我这里来告状……你妹妹也有日子没进宫了吧?敢情这阵子俩人处得挺好。”
皇太后东一句西一句的扯闲篇,又把话题扯回到小鹅身上,“今日老身一看,小鹅同驸马处的很好,如此老身就放心了。”
皇帝就觉得很伤感。
阿娘健忘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昨儿还跟她把小鹅同假驸马做戏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原以为阿娘起码能记个两三天再忘,可没成想,今日就只记得三分之一了。
罢了,眼下也和阿娘解释不清楚,先将今晚糊过去再说。
“驸马是襄国公的独生儿子,如今为朕所用,侦办些要案大案,替朕跑跑腿,是个可用的人才。小鹅同他在一起,朕也放心。”
皇帝一边儿说着,一边往殿里看过去,自家外甥女同沈穆这小子挨着坐,头并着头说话,倘或不是自己知道内情,真的会以为这是一对恩爱小夫妻了。
真是奇怪了,这几日临时公主府的内侍日起日来宫里禀事,把公主与沈穆每一天的行程事无巨细地汇报,听起来不过就是为了敷衍曼度国国主才做出来的事,怎么俩人今夜却好成这样了呢?
他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倒是自家阿娘听了他的话,满意地点点头。
“好好好,家世好,人品好,相貌更是出类拔萃。这当初是老身选的?老身的眼光可真好啊!”
既然自家阿娘满意,那也就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捣捣自己阿娘的手肘,提醒她老人家别再笑了。
“要看就出去大大方方的看,您老人家就别杵在这儿偷窥了。”
皇太后就反手给了皇儿后脑勺一个暴扣,“你懂什么?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小儿女恩爱的画面,老身这会儿去了,这俩人就该拘谨了。”
皇帝一甩袖子,往外面去了,宫娥们安静无声地跪下,皇帝斜眼看那两个人,果然都恋恋不舍地把眼睛移开对方,往自己这里看过来了。
小鹅先去迎外祖母,沈穆向着皇帝规规矩矩下拜,皇帝又斜眼看了外甥女拱进了自家阿娘的怀里,这才转过头来问沈穆。
“近来卦仙的案子查的如何了?”
“启禀圣上,一共抓获主犯二十一人,首贼真名叫做郎争天,乃是十年前通缉的案犯,犯下劫卖妇女的滔天罪恶,目下臣还在审理中,不日便会有结果。”
皇帝闻言哦了一声,他向来满意这小子的办事能力,此时不过是寒暄吧,见着小子回答的中规中矩,便顺势问起了公主府里的事。
“公主住惯了水畔,也不知道在公主府里住得如何,你身负重责,万不可掉以轻心,不管是防卫还是生活起居,都要一丝不苟地去办……”
皇帝正说着,那一头小鹅已然扶着外祖母过来了,皇太后听到了皇帝说的话,免不得柳眉一倒竖。
“……他是小鹅的夫婿,自会万事都想在小鹅的前头,来来来——”她唤沈穆过来,“外祖母啊,近些年记性不太好,但一见到你,就觉得亲切,当初为小鹅选婿,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在千万人里选中了你,想必也是因着你不仅人品相貌出众,还温柔体贴,能善待老身的外孙女儿,今日再见,真的打心眼里喜欢。”
沈穆不动声色地看了小鹅一眼,俯身下拜,“臣感念皇太后娘娘的青眼,才教臣得偿夙愿,尚得公主。”
李仙芽是知道外祖母记性不大好的,此时也知道她又糊涂了,便也不多说什么,横竖是演戏,就自如地演下去。
“外祖母,您叫他起来啊,一时开了席,莫不是叫他跪着吃?”
皇太后就笑着让沈穆起身,“瞧老身这小孙女儿,知道心疼人了。”
她又转头问皇帝,“这孩子先前也是这么拘谨的。一口一个臣,一口一个皇太后娘娘的,听起来多生分,你就随着小鹅唤老身一声外祖母,就连圣上,你要是胆子大,都可以喊舅舅。”
皇帝就睥睨看沈穆,果然这小子不敢,倒是皇太后又开言了,“你叫小鹅叫什么啊?莫不是还一口一个公主的?”
李仙芽就紧张起来,沈穆却不慌,“恕臣僭越,在府中卧房里,臣都会唤公主一声娘子。”
他说话时神情清清静静的,皇帝偷偷翻了个白眼,李仙芽心头一跳,只有皇太后笑的眼睛弯弯,那笑意都快从眼睛里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