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正闲话着,只听大殿外有内侍高唱:“曼度国国主一阐提驾到,二大王驾到。”
众人都往殿门前看,一阐提气宇轩昂地走进来,身侧陪同的正是二大王李灵均。
因这时候都还没有开席,擎等着国主来,此时他一来,那宫娥就将菜式流水式地摆上来,一阐提走到陛下跟前儿,行了诸侯的礼仪,又幽怨地看了一眼李仙芽,方才和陛下说起话来。
“上国大皇帝这几日礼遇不谷,不谷着实感动,从曼度国运来的珍稀至宝已然运到了神都,这里是上贡清单。”
李灵均便接过了单子,呈了上去,皇帝并不急着看,只笑着请他入席。
“国主心诚,朕心甚慰。这几日你在神都城故地重游,可有什么收获啊?”
皇帝对于一阐提的行踪心知肚明,此时说这话也是为着引他开言。
“不谷这几日没怎么逛街,都在嘉豫门下的公主府里来来往往……”一阐提没精打采地,看了坐在皇太后娘娘下首的公主和沈穆,抬起了眼皮,“看见公主同驸马恩爱有加,心像在油锅里炸来煎去的,委实难过。”
皇帝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朕那一日不就同你说过,公主与驸马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原来你不信,还亲去看了?”
“不仅看了,还看了好几天。”一阐提幽怨地说道。
“那你都看到了什么?”皇帝明知故问,“没成想,国主还有这样的爱好。”
一阐提没有听出来皇帝的揶揄,只是垂头丧气地说道:“第一天夜里,不谷看见公主和驸马咬耳朵。”
“第二天一早,不谷突袭公主府,看到公主和驸马贴贴脸,依依不舍。”
“第三天,驸马把公主从车上抱了下来……”
一阐提说着说着,就眉飞色舞起来,李仙芽扶额,想叫他别说了,可又见外祖母听的眉开眼笑的,只有忍了下来。
皇帝认真地听完,若有所思地看了沈穆一眼,旋即又问想,一阐提。
“你啊,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罢了,横竖今夜是家宴,没有外人,朕就问问你,你这回相信了吧?满意了吧?”
一阐提把眼前的鹅颈瓶酒壶拿起来,咕咚咕咚全倒进了嘴里,接着一抹嘴巴,义正言辞地说起话来。
“不相信,不满意!”他打了个饱嗝儿,把视线投向公主和沈穆,“除非让他们在我面前亲个嘴!”
第45章 把酒临风
国主醉了。
国主自己给自己灌了半斤黄酒, 说出来的话真是八两线就想织匹布——离了大谱了。
皇帝已经很多年没听人在自己面前造次了,闻言一只手就撑住了额头,不忍视不忍听, 皇太后倒是接受度很高,笑眯眯地看向身边这小夫妻两个,那眼神里带着三分鼓励、五分雀跃、剩下的两分,李仙芽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沈穆倒是不动如山的, 稳稳地拿着手里的酒杯, 低睫不语。
李仙芽和外祖母对视着,震惊地眼珠子都要冒出来,眼看着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二大王李灵均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国主吃醉了, 来来来,小王敬你一杯,正所谓前尘往事尽在酒里——”他豪气说着, 仰头饮下杯中酒,又举杯敬向阿耶和祖母等人,“曼度国的风情, 臣略知一二。哪里因着气候温热, 连猴子都比中土活泼开朗, 小郎君和小娘子以花为媒, 彼此瞧中了,就手拉着手结伴玩耍去了。所以国主这么说,也能理解,阿耶、祖母, 你们听臣开导开导他。”
皇帝不忍直视,摆了摆手不说话, 倒是皇太后开明些,笑着饮了一杯酒,眼神慈祥地看着一阐提,问他几岁了。
“想来你是个实心的孩子,才会远渡重洋来看公主,倘或我这嫡亲的孙女儿未嫁,你又能留在神都安居,倒也是一桩极好的姻缘,可惜你也瞧见了,公主同驸马啊早已情定三生,再执着的话,伤身伤心呢……”
皇太后娘娘的声音好慈爱可亲啊,一阐提默不作声地听着,咕咚咕咚又喝下一杯酒,鼻子就有点酸酸的。
“可我就是不死心啊……”
皇太后娘娘看着这位国主,穿着曼度国的传统衣裳,分明不到十八岁的年纪,还像个少年郎似的,未开口眼尾嘴角就一起往下撇了,委屈巴巴的样子,很招人心疼。
她是个极其心善的老人家,看到一阐提这副样子,免不得颤动颤动嘴唇,看向了小鹅和沈穆,
笑眯眯地问了一句,“要不……”
皇太后娘娘的一句要不刚出口,就听见皇帝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自家母亲的话,道了一句不成。
“一阐提,朕知道你少年心性,多少有些执拗,但说一千道一万,上邦人掼是情不外露的性子,你吃醉酒说的是胡话,朕不同你计较。”
一阐提就委委屈屈地低了下了,小声说道:“不是胡话,是真心话……”
李灵均是最为了解阿耶的人,此刻看他面色转冷,知道阿耶心里不痛快,这便提起宝船上的宝物,意图为一阐提解围。
“听闻国主不仅带了曼度的经藏和七宝以外,还有长生之药藤、五色米、海上战船的模型,以及曼度在海外剿杀海贼的功绩图。”
皇帝闻言脸色才缓和下来,他唤了一声小鹅的名字,指着一阐提道,“曼度国乃是佛国,可近些年却在南上国海上扬名立了万,剿杀了数万抢掠上国商船的海贼,着实让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