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梦看着晴眉叹气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悄悄凑近了她,以极轻极轻的声音问道,“这么多年了,还能找得到吗?不要到最后镜花水月一场空,害得公主伤心……”
晴眉听出来鹿梦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噤声,“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公主的执着。再有,夫妻若同心同德,公主岂非如虎添翼?怎么看,都是一桩绝配。”
两人相伴公主多年,眼下看着公主同驸马恩爱,心里都觉得甜蜜,往那里偷瞄一眼,许是雨势渐渐侵入廊下的缘故,亲吻中的二人分开了,像骤然撕开的剪纸,还有些粘粘缠缠的毛边儿,意犹未尽地勾连着。
李仙芽觉得浑身像被炸过一样,酥脆酥脆的。
雨水湿发的那一刻,凉意入脑,才叫她清醒过来——唇舌之间的交缠,使她如堕吸满了水的云团,他每一下的吮吸和搅动,都教她往下再坠一分,那云团里的雨水便漫溢出来,浸湿她的遍体通身。
她的身体像下了一场雨。
身边人还托着她的手肘,哪怕只是这样的轻触,也叫她悸动不已,慌乱一眼看过去,那人在笑。
这人掼爱冷脸,今日的笑却从眼底折出来,雨雾在他的身后布设朦胧光影,将他那一点不常见的清隽意气衬得清晰。
他唤一声公主,声线是哑的,“雨下大了。”
李仙芽的心是慌的,眼睛也是慌的,匆匆往天上一瞥,那眼睛里的水光就亮闪闪的。
“春天就是会突然下暴雨。”她匆匆回他一句,手臂从他的手心里滑出来,“裙子都打湿了……”
她说她去换衣裳,站起身便往中殿去,偏偏脚下还软着,起身时便有些踉跄,像是生怕沈穆来扶她,公主提起衣裙便去了。
一直走到薰笼旁,李仙芽的心还在乱跳着,抬睫去看雾蒙蒙的廊下,那人依旧斜倚在柱上,姿势舒展、腿长的无边无际。
她这是怎么了,分明是为了应付一阐提,分明可以蜻蜓点水的一吻,她却欺了上去,坐在了他的膝上吻下去。
李仙芽看了看靡靡的夜雨,不免怪上了天气:窗子外下着雨,自己在窗子里睡着,打小就喜欢的场景忽然重现了,再加上沈穆那张好看的脸,难免动了春心。
可这春心轻易动不得,那人负有婚约,又是个严苛行事的武将,不过是依着圣旨陪她做戏罢了,岂会当真?
再有,方才她亲上去的时候,好一会儿他的手才扣上自己的腰,舌头撬动他唇齿的那一刻,他好像在迟疑——
想到这里,她有些灰心,晴眉来送干净的鞋袜,那眉眼笑吟吟地,李仙芽由着她为自己换鞋袜,免不得问起方才的事。
“……国主是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有一会儿了,他不乐意走,二大王愣是把他扛走了。”
晴眉笑着说道,“二殿下高大,不过一只手就将国主拎了起来,国主手舞足蹈的,那场面委实可笑。”
干燥的鞋袜让李仙芽觉得放松,她有些欲盖弥彰地说起亲吻的事,“我和驸马就是听着动静声一直在……”
所以没有松开彼此,也没有停止亲吻。
可天知道,她和他唇舌交缠的时候,脑海里嗡嗡的,身子骨软软的,别说国主和二哥哥的动静了,连近在耳边的落雨声都听不见。
晴眉很喜欢看公主蹙眉欲辩却又无言的样子,她为公主换好了鞋袜,往那廊下看一眼,就笑了。
“驸马喜欢,您也喜欢,就够了。”
李仙芽的视线往殿外看去,那人恰好也看过来,视线在氤氲的烟雾里对撞,先心虚移开的是她。
“我又不喜欢……”她轻声说着,违心里带着掩饰,“我只是想让他快些把我阿娘的案子查清楚。”
晴眉闻言便不再问了,回头望一眼,驸马正凝神看着公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公主说的话。
她见公主穿戴好了,这便奉上一本功绩图,笑着说道:“这是曼度国势至娘娘的海上功绩图,趁着还未献到御前,您同驸马看一看,也能打发辰光。”
李仙芽接过了这一本线钉的灰簿子,沉沉一本,抬睫看了看殿外雨势渐大的夜天。
“什么时辰了?”
“戌时二刻。”晴眉回身望了一眼沈穆,“奴婢去请驸马。”
她是能做一点公主的主的人,此时见公主不置可否,这便走出了殿,向着沈穆躬身而请:“驸马,曼度国势至娘娘的功绩簿就在那儿,公主对她好奇,您也可同公主一观。”
殿外廊下同殿内距离不算远,沈穆耳目聪敏,已将公主同婢女的对话里窥听到了一二,然而他此时眉间有意兴阑珊之色,道了一声好,往李仙芽这里走来。
他走路时的步态很从容,李仙芽抬头不看,故作镇定,可惜仍压不住跌撞的心。
公主不抬头,只在他坐下时,把势至娘娘的功绩图往他手边挪了挪,沈穆便接了过来,视线往公主那里看了看,又收了回来。
晴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难免要上前兜几句,只笑着说道:“陛下说夜深雨急,公主与驸马还是在九州池安歇,明儿一早再出宫,若是这里看的不得劲儿,不若先回九州池苑去?”
沈穆没有说话,李仙芽便抬睫看了他一眼,见他持了功绩簿,垂着眼睛在看,像是压根没听到晴眉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