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归(32)
便故意问,“这吃食如何腐烂得这么快?有的都不见了。哦,还有姑娘你做的这包子鲜嫩可口越做越大,跟拳头似的大小。还要准备衣服,知道的是给赵老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头住着一个活人呢。”
钱观潮佝居在林中,由赵令悦的这些包子馒头续着伙食,通过残羹跟她联络。
每次她一走,深夜里便有个乞丐样的破旧男人过来坟前偷吃的,携着一只猫跟两只渡鸦,夜半三更又是猫叫又是乌鸦声,有些个摸黑回家的农夫觉得是这片林子怨气重,更不敢靠近了。
钱观潮才勉强躲藏下来。
她被宋兮这番话若有若无切中要害,心头猛然一秉,面上倒未见什么慌乱。
赶忙叹息掩面,似要落泪,“我无非是心疼我阿爹,一把年纪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尽可能为他尽点能尽的孝。这包子宋横班看得上,想吃的话,我下次跟秋明多做几个,你也尝尝看。”
“这个.......”宋兮看包子卖相不赖,没忍住食欲,犹豫着,“倒是可以。”咂吧两下嘴又摇摇头,“不用了,还是给赵老将军享用。”
他怕她下毒,给他毒死了怎搞。
赵令悦淡笑。
待她磕头时,众人都听得林中响起几声鸟叫,又尖又细声似乌鸦,她只将脑袋紧贴手背,抠紧了铺在地上的白布,片刻后,身形渐渐蜷缩成了一团。
秋明率先过来,“姑娘?姑娘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
宋兮与两个侍卫一道看来,走近了她确实面色发白,蹲下来没碰到她,“姑娘哪里难受?扶着送医吧!”
“我想......出恭。”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当着几个大男人的面说出这种话,一张淡水般的面五光十色,浮现出又红又白的颜色。
宋兮也涨红了脸。
随即,几人守在林外。
秋明陪同她走入林中深处,拉起方才的白布,背对着她抖了抖灰展开,“姑娘,我不看您,您弄吧。”
赵令悦忍着那股耻意象征性地蹲了下去,忽然她道,“秋明,有野猫。”
“在哪儿呢?”
赵令悦装作系好裤子,放下外裙,“三花猫。你看见了没?”
“哎呀真是。”
那猫朝她们窜了来,喵呜一声从秋明的脚下过去,赵令悦已经跟着猫跑进了灌木丛。
秋明目瞪口呆,只能追了过去,紧接着她后颈一痛,失去了意识栽倒在钱观潮怀中,他将她轻轻放下,避免惊动外边的人。
“他们没跟着过来?”
“他们守在林外。”
话未落,钱观潮便立正身形,顶着一身的浊臭,双手平齐于胸,蓦然跪下去,“臣,翰林院学士钱观潮侍主有失,罪叩昭玥郡主!”
说着,便要磕头。
头还未磕下去,一只杏色绣鞋过来触他额头,避免了他头地相碰。
钱观潮错愕,半抬起眼,“郡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这些虚的?”赵令悦满心满眼的着急,她只害怕宋兮发现追赶过来。
看了眼附近和昏过去的秋明,便直接拉过他,一同佝偻在灌木之下,压着声,“渡鸦过了河真的还能回来吗?”
钱观潮挪开结块了的几缕鬓发,尽量避开她些,免得熏人,他贴着树根低头回话,“会。微臣跟老师养的渡鸦识路,应该后天就有公主那边的消息了,微臣还将此处军情一块上报。”
想到能和赵绣联系上,赵令悦面上才松快了一分,拉住他问,“你是怎么来的?他们到处在找你。”
“微臣冒充船员,躲在粮船的船舱而来。”
所谓,灯下黑。
宇文平敬万万想不到钱观潮是跟他一条船到的常州,这也是他一身腥臭味儿的原因了。
“渡鸦会带回公主指令,届时臣带郡主逃走。”
“我想先杀了邵梵。而且为何一定要等公主回信,莫非......”
钱观潮颔首,“来常州的,不止臣——”
“秋明,你们好了没有啊?!”
赵令悦神色一惊,“他们过来了,”她将身上所藏细软交给他一些,“保管好路上用,你快藏起来。”
钱观潮趴伏在暗处,赵令悦爬出来使劲儿摇醒秋明,秋明没有反应。
她将人拖得离钱观潮藏身之处远了几步,朝额头扇去两掌,将她额头扇红。
噼啪两下,秋明喉咙里滚出来含糊的一声。
赵令悦愣了愣,又掐她的人中,拖她半身坐起来,“秋明?秋明?”
秋明这才睁开了眼,“我这是怎么了?”
“你不看路,撞上树了。”
待宋兮发现人不见了匆忙找过来,赵令悦扶着晕乎乎的秋明,手里还抱着一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野猫。
他两道目光来回审视,“你们方才去哪了?”
“找猫,我见它可怜,想把它带回去养。”赵令悦晃了晃手里的那只猫。
宋兮看了猫几眼,绕着她与秋明二人走,打量四周,“姑娘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咫尺之处便是钱观潮。
赵令悦以为他闻到了钱观潮身上的味道,被他吓得胸内狂跳。
结果他手忽然过来,顺了顺了猫脑袋,“鱼腥味,它是不是去河岸捉小鱼,给自己开小灶了?”
赵令悦:“......”
那三花猫瞪着两只黑乌乌的圆眼,被卡着咯吱窝无法动弹一下,后脚软垂着。
它不甘心地朝宋兮,喵了一声。
第16章 夜桂嗅浓(二):夫人这边赵令悦抱着猫回府,那边邵梵送走了宇文平敬这尊大佛,两人都打道回府衙,不待到府衙,车马与轿子便在路上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