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归(42)
赵令悦的字条上回,她听赵绣的,刚好她一直攒着细软,等着哪天逃跑路上能用。
邵梵着宋兮与刘修去各大当铺打好招呼,他留了一手,送进去给她使用的每件首饰,都打了府衙的官印,只是很小,不仔细看不会察觉。
只要东西进了当铺,人的踪迹便也随之而来。
那首饰头一次出现在集市里,是在常州河岸的老庄当铺。
掌柜不敢耽搁,立刻找了府衙的人。
钱观潮在他们的监视下约了船家,果然不止一艘。
他们这帮人已经觑准机会,跟赵令悦约定好出府的日子,用这些东西换钱一块坐船离开去找赵绣,以后再救她父亲赵光。
可赵令悦年纪不大、痴心却不小。
她私下找着机会,屡次三番想动手杀了他,以助单州那边的时局。
甚至一时冲动,他稍微使点手段引诱,她就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放弃出逃计划也要杀他。
哪怕是最后她意识到,自己没有能力动他分毫,她根本杀不了他。那也要临门一脚的,放火烧了他的后院,要他损失点什么,哪怕是钱也好。
浴佛节至,这尊小菩萨浑身都是锋利的爪牙。
既然她自己要先将这风筝线扯断,那就由他来当这个恶人,破了她的美梦,将计划收尾。
*
清晨的常州河岸还是一片安宁寂静景象,赶早挑担卖茶的老汉,在摊子前纳布鞋的婆子......
宋兮带人换了一身低调的便装,行至老庄当铺下了马,发现他们的人已将当铺堵了个水泄不通,将那些乞丐纷纷捉拿。
刘修皱眉道:“不是让你们先等我们来,这么着急干什么。”
“......他们要强闯出来,属下们不得不拦。”
宋兮:“人扣下了吗?在哪里?”
“为首的是一对男女,都在掌柜门后的柴房里关着,笼统十五人。”
宋兮刘修二人一同进去,“还多出来一个?”
“是,那人扑了上来,说是抓了他兄弟,他也不走了。”
宋兮盯着前方,想着待会面碰面了,要怎么嘲讽一下他们的愚蠢跟痴心妄想才好。
赵令悦要交给郎将处置,他不能管,但钱观潮他就可以随便骂了,这小子放着中书舍人的弟弟不当,老是不听他哥的话,那么就是这个下场。
要么?就学学郑思言当时骂小屁孩赵义的那种口气......
柴房里有些昏暗。
房中其余人都是五花大绑着,唯独带那帷帽的女子坐在中间,两手困在椅子架上,胸脯一起一伏。
窗光里飞舞的灰尘正落在她身上,堆积出她细瘦婀娜的身形。
“没人掀她的帽子?”
“她之前要撞墙,小的怕刺激她,不敢。”
刘修甩了下巴,“郎将又没来,掀开看看。”
旁边的人将她的帽檐摘下,纱帐擦过那女子的脸,露出的,是一张清秀陌生的面孔。
她身形与眉眼与赵令悦有二分相似,年纪相仿,正惧怕地落着泪。
“救救我,放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了......”
“......”
房中所有人都静了几瞬。
刘修大惊,立刻让他们抬起那“钱观潮”的头来。
那人身穿赵令悦带去衣冠冢的男子衣服,却两手打着颤咿咿呀呀的,像是天生的哑巴。
他不停地指着自己身上衣领处,刘修去他衣领处翻找,很快便翻出一张字条。
刘修摊开。
上边只写了一句话,宋兮咽了咽口水,早将怎么骂钱观潮蠢这件美事抛到了九霄云后,反想抽自己两个巴掌。
“完了,这就是个计中计,我们得赶紧回去给郎将报信,人他妈的真跑了。”
*
回去的战马掀起了一阵飞扬的尘土,只用了去河岸时一半的时辰便又到了营帐。
邵梵今早去接了两个被王献四请出山的老军师。
他们都以千军万马如何一夜渡河为主,并未太将赵令悦放在心上,总觉得不过是顺带抓回来一趟的功夫。
宋兮不顾那守卫阻拦,强行闯了进去,大喘着气。
他们被他打断,邵梵看着他:“宋横班,你没规矩了?”
宋兮咽了咽呛出来的口水,跑到他耳边传了话,又将那张字条递给他。
桌子摊着一摞的兵书,点过的末茶✻凉透了,茶沫的泡泡渐渐融化,消失,那茶面上映着邵梵的眼,一掀一晃的冷光。
他手将那字条单手攥成一团,拍在桌上便起了身,喊刘修进来,“你将那些府衙的鬣狗牵过来,将府衙上的人都找过来,凑齐一百人。”
刘修领命赶去府衙。
“如果字条是夹在馒头里给我们看的,那他们靠什么传递讯息?”宋兮膝盖不断发着酸儿,他抹掉脸上汗,一脸的如丧考妣。
那些乞丐都是真的乞丐,那个女的也不过是布庄的掌柜女儿。
他们料到的,也正是赵令悦反料到的,于是她叫钱观潮搞了一出障眼法,迷惑他们。
赵令悦这个......前朝女人,她长得就是无害的仙女样儿,竟然不是个美人花瓶,她是真有几根花花肠子啊。
这件事是郎将让他一手跟下来的事儿,现下办砸了,他肠子都悔青了。
邵梵踱步去拿放着的剑,“她昨天有什么异常?”
“……她天天一脸苦大仇深。”
“你定有什么漏掉了,没禀报我。”
宋兮停顿了片刻,想到一个细节。
“就是那只猫。她宝贝的那只猫儿昨天被我放出的鬣狗给咬死了,她很生气。”宋兮有些心虚,“属下不是故意的,因为平时都用生肉喂食,它们一时,就没忍住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