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盟(28)
“你一直都很懂事。”
“儿臣明白。”
其实这个不可能他已追逐多年,他一步一步往前,退无可退,但是,依然想求来慰藉那个荒芜孤寂的灵魂。
鹿鸣山的天峰崖别后,是天璇送她回营地的。
一路上天璇都欲言又止,最终一路沉默。
其实天下雪知道天璇想说什麽,但是她与萧誉隔着天河,这不是谁能妥协就能成全的缘。贪欢三载,她碧落黄泉,他又如何?得到过再失去还是求而不得更让人痛不欲生?她不知道。
当晚的营地,一群人围着篝火烤肉,喝着鹿血酒大声唱歌。异域舞娘在高台上跳舞。
弦月高悬,好不热闹。只有她一人兴趣缺缺。
他们分别以后,萧誉再也没有出现过。
九月给她取来了一只烤鹿腿,她摇摇头,刚吃完兔肉不久,实在不饿。
“看今天的情况,估计彩头要被崇王得了去。”
她擡头去瞧抱着美人热舞的萧崇,“确实。”最能与之* 匹敌的萧誉猎到一半跟她烤兔肉去了,赢的概率不得大幅提升。
“今天好玩吗?”她看着九月问道。
“还行,没猎得什麽东西,但是在林中肆意奔跑确实美妙。你不去可惜了。”她大口咬着鹿肉,给天下雪的青碧酒盏斟满鹿血酒。
她端起,与九月碰杯,衣袖轻纱滑落露出莹白手臂,叮当双镯宛若一湾清泉缠绕腕间。
九月执起她的手,细细地打量她手裏戴着的手镯,好奇道,“你不是一贯不喜爱戴这些金银首饰麽?”
她淡定地收回手,“旁人送的。”
“哦~旁人。”九月的表情一脸玩味。
这对玉镯,是在玉璧山镇买下的。他们到玉璧山镇的时候典当了萧誉的玉佩和玉簪,走的时候萧誉带着天玑去赎回来。
大约是店裏的掌柜见他们穿着华美气宇不凡,便拿出了一对玉镯推荐给萧誉,说这是他们的镇店之宝,寻常人都看不着,就适合他们这样的贵人。
萧誉伸手摸上去,触之冰凉。天玑说:“主上,我不懂女儿家的饰品。”
掌柜笑呵呵地介绍道,“这对镯子可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就像条小溪流,又清又澈。”
大抵是这句话让萧誉想起了天下雪,清澈冰凉。他买下了,送给天下雪。
从此清溪在她腕间流淌,他亦欢喜。
九月没陪她坐多久,宴景山就过来把九月拉走了,说抓了几只稻香蛙,再不去就要分完了。
九月拉上她一起过去,分食了烤得香脆的稻田蛙,一群人击缶歌舞,她在一旁用竹筷轻敲酒盏伴奏。
春宵梦短,不如回去睡大觉。
他们啓程回延殇城那日,收到了萧崇的拜帖,邀她到风月楼一聚。
她想知道萧崇找她何事,便欣然赴约。
中午的风月楼没有歌舞,只有琴女弹奏几曲,倒显得清静风雅。
萧崇在门口等她,亲自迎她上二楼的雅间。吃饭时也一直给她倒茶,热情得仿佛他们是认识许久的良友,偶尔在此间一聚。
她直接开门见山,“崇王找我何事?”
“久闻天下家主大名,家主在王都多日都未曾宴请家主一聚,唯恐怠慢。”
嗯?不接招?
她轻轻一笑,如同春雪消融,“天下雪便在此谢过崇王了,若崇王得空来延殇城,必尽地主之谊。”
“据闻家主算卦奇準,可否给本王算一卦?”
她拿出五枚铜钱,示意萧崇择一下。
天下雪看着卦象,“多行不义必自毙,多做善事攒功德。”
萧崇:……说了又好像没说。
“那本王能否做人上人?”
天下雪懂他的言下之意,能不能问鼎王座?
“崇王已是人上人了,出身显贵,母族掌权。”她收好了铜钱,“有些事,顺应天命便可,不必强求。”
萧崇:……所以到底能求还是不能?
“好了,我该出发了,家中奴仆已等待多时。”她笑了笑,“崇王告辞。”
出了风月楼,九月和马夫果然已经在等候了。还有一队护卫。
九月说护卫是萧誉派来的,上京时她们遭遇了刺客,稳妥起见,便派了一队人护送回延殇城,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实属危险。
回到延殇城已是半月后,她忙了天天未出书房,终于把积攒的族中事务处理完毕。
天下洺中途来找了她一次,那时她正在看天下山庄的春季收益。
“梧桐寺的香油钱你是打算断了?你祖母在梧桐寺裏礼佛,你有想过她的处境没有?”他坐在酸枝四方茶桌旁,说的话不中听,却安逸地泡起了茶。
管事刚送来的春茶,她还没空閑品,她的父亲倒是喝上了。
“天下山庄的家业不少,每年挣的银子也少不了,这一点钱算得了什麽?遂一下老人家的心意罢。”
“父亲这话不觉得可笑麽?因祖母是家主母亲便是万人之上?可拿族中银钱以私己欲?”天下雪放下手中笔墨,面无表情地看着天下洺。
大约是族中事务繁多,兼具积攒已久,她便有些浮躁。
“那我问父亲,如若族中有人向我要银钱再建道庙,我是给还是不给?”
天下洺瞧着高位上的人,他在青竹镇接回天下雪的时候便知道她回来的目的是报仇。她外表能欺骗世人,却从未在他面前掩盖自己的欲望。如今连装都不想装了。
他很多事都知晓却毫无办法。
“父亲,答应你的事我可以做到,但是你已经是前家主了,别把事揽在身上,惹人生厌,惹来口舌。”她就差把出去二字吐出口了,“父亲请便,我还有很多事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