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盟(6)
这……是在干什麽?
被抱住腿的男子愤怒地喊道,“我都说我没有偷你的钱袋。”
女子一身破旧的棉衣,哭得不能自已,“我当时身旁就只有你一人,不是你偷的还有谁?我就剩这麽点钱,只够买半个月银碳了,我冷死了做鬼的都不会放过你。”
……
“多少钱?我给你还不行吗?”男子无语,不就是一点银子吗?至于吗?
“你看我就说是你偷的。”
“你怎麽这般蛮横无理?”
电光石火间,天下雪好像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两个月前的清溪镇,那个要买她烧鸡的贵公子。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后所有人都转头去看她。
她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姑娘,这天也太冷了,你先起来罢,莫染了风寒。”
“对对对。”宴景山附和道,半点没想起眼前的人就是那个昧了他银子又不给他烧鸡的人。
女子抽抽噎噎地起身,终于放过宴景山的那条* 腿,“算了,反正那点钱也只够买半个月的银炭,到时也是要冷死的,罢了。”
“姑娘你是有难处?”
“我父亲半年前娶了续弦,把我赶去了破了的旧房子,我又没有谋生的手艺,怕是熬不过这冬天了。”女子看着地方的积雪,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了,不就是钱吗?我给你便是。”宴景山马上去掏他的钱袋子,嗯?“我的钱袋子呢?哪个杀千刀的偷我钱袋子?”
衆人:……
“姑娘,我身边缺一个侍女,如若你没有地方去,便跟我一起回去罢,能吃饱穿暖。”天下雪邀请。
“可、可以吗?”女子擦干眼泪,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可以可以。”宴景山替她答应下来,複又看向天下雪,“对了,小姐家住何方?欠这姑娘的银钱我派人送去。”
“不必了,想必公子和这位姑娘也是遭遇了同一贼人。”
“小姐真是好人吶。”
在不远处看完全过程的萧誉:……
“你刚去哪了?”宴景山终于发现了他。
天下雪一擡眼,便看到了他,一身白衣胜雪,披着滚边貂毛的月白斗篷,撑着纸伞抱着雪狐。
山上一仙人,遗世而独立。
仙人怀中的狐貍刚好睡醒睁眼,瞧见眼前的人便挣脱仙人的怀抱跃落地上,亲昵地蹭着天下雪。
萧誉:真是养不熟的小畜生,一看到它的亲娘便不要他了,亏他还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天下雪蹲下抱起富贵,客气道:“公子的雪狐真是漂亮,莫要弄丢了。”说罢便把狐貍递回给萧誉,趁机撸了几下狐貍头。
天下富贵疑惑脸。
是夜,后山。
大雪停歇,天边挂着一轮圆月。
大风拂过,凉亭四角的灯笼明明灭灭。
石桌上温着一壶江南春。
“父亲,何事?”天下雪走进亭子,一杯热酒置在她手边。
“先喝杯酒暖暖身。”
“这麽冷的天气我不愿在外多待,父亲便长话短说罢。”
“你上次提出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阔兰毕竟是我的结发妻,且是陛下亲封的绍阳郡主,我希望你可以留点余地。”
天下雪嘴角微勾,讽刺地说道,“父亲,有些事你不愿髒手,便我帮你做了。但是,人不能总要又要。”
天下洺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我亏欠你的。”
“我们之间谈何亏欠,不过是交易罢了。”
他不答话,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今天的月色很美。”
九州明月高悬,万籁寂静,“我确实很爱这人间。”她笑了笑,杯中已凉的江南春一饮而尽。
他想跟她再说点什麽,却又不知道该说什麽?回想起来,她小时候,他好像从未跟她说过什麽话?
“听说,你今日带回了一个侍女?”
“什麽都瞒不过父亲,今日在街上遇到的,被家中赶出来无处可去,遂收留罢。”
“不清不楚的人莫要带入府中。”
“看到她想起曾经的自己罢了,父亲若不喜,便打发去别院做个粗使丫鬟。”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即将是天下氏的家主,看不惯天下氏的人如过江之鲫,身边还是留些知根知底的人。”
“我明白。”
她回去的时候,她捡回来的九月已经躺在榻上了。
她脱下披风自己挂好,“不是给你安排了房间,怎麽不去歇着?”
九月马上就坐起来了,“我现在可是你的侍女,你都还没歇息,我怎麽敢?”
“落雪居平素没人来的。”
“别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她随手从桌上拿了个果子,“虽然今日演了一场戏怪累的。”
说完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银色绣金线的钱袋,从裏面倒出来一袋金子,“宴景山倒是有钱,我明日便拿这金子去打支金簪。”
“今天怎麽选的宴景山?”
“那你当时快要到了,大雪天也没什麽人,那个抱狐貍的我看着不像好惹的。”
祖宗啊,幸亏你没有选抱狐貍的,不然得血洒当场。
“抱狐貍的是萧誉。”
咔嚓吃果子的人顿住了,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踌躇着问道,“他应该没有看出什麽吧?”
“不好说。”关于萧誉,她确实了解不多,但是他是个活在传闻中的男人。
传闻翩翩贵公子心狠手辣,当今圣上共有十一子,为了助他一母同胞的兄长萧誓登上储君之位,把剩余的手足基本杀绝。
关于这个传闻,她就很不解。
然后九月就问出了她的不解,“他为什麽是帮他哥哥而不是帮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