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仿佛不解,仿佛惊愕,没有第一时间走近将她扶起,而是望向她身后。
望向趴在地上,背如焦炭,手上、脸上被烧得血肉翻卷的魏治;
望向双目紧闭,靠在魏治身旁,胸前血花触目惊心的赵家阿蛮。
“王姬!!”
一名白发老者猛地拂开魏骁,跪倒在两人跟前,伸手去探女人鼻息。
塔娜看见他脸上绷得铁青而严肃,手指却仿佛不受控制般颤抖,突然间,太多的、细碎的细节都被串联起来:被放出水牢的魏炁;因看管不力而被“会审”的魏骁;与魏炁一同在此现身的英恪,还有,本该待在王府却偏偏出现在这里的自己——
她脸色大变,蓦地抬头去看魏骁,“等等,是英恪他……!”
“快看那!屋顶上!”
可这声音却被不知从哪窜出的一道尖声淹没。
众人闻言,皆下意识循声望去,又几乎毫无意外地、被魏炁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妖邪模样吓住。
英恪冷笑一声,手中银蛇长剑出鞘,剑刃相对、一瞬竟有火星四溅。他面色微滞,额上冷汗冒出。
紧咬牙关,却仍是当着众人的面抛下一句“吾定会为王姬报仇雪恨”,便以轻功落下屋檐,几个纵越而去。
而魏炁似乎对此充耳不闻,亦随即跟上。从始至终,他未曾回头看过塔娜一眼。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飞快消失在火光辉映的夜色中,魏骁当机立断,一声“去追”,百余名赤甲兵士赶忙循迹而去。
语毕,他又掉头扶起塔娜——脸上表情却已是毫不掩饰的难看至极。
可他并没有问她为何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是这么一副狼狈样子,只是默不作声地将她护到身后。
跪在地上的老者见状,一双浑浊的眼忽而盯住两人,不等众人反应,竟蓦地高声道:“好啊、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大戏!”
他说着,将赵明月的尸首小心安置在地,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赵家将士何在!”手指指向魏骁,那老者一瞬目呲欲裂,“还不给我擒住这狼子野心、吃里扒外的魏贼!”
魏……贼?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待到余下的几名老者先后附和出声,一众兵士似才回过味来,短暂骚动过后,几乎一分为二、毫不留情地拔刀相向,起初还因王姬暴死而悲伤凝重的气氛,转眼变得剑拔弩张。
“看赵将军的架势,”魏骁见状,却只不慌不忙地轻旋着拇指上的玉色扳指,又蓦地轻笑一声,“这是,认定本王‘办事不力’,要举众治罪于本王了?”
“够了!事到如今,莫要再装腔作势!”
赵昭明一脸嫌恶,“你与魏人本就是一家,起初你留那狗皇帝一命,想来便是料定了今日!贪心不足蛇吞象……许你摄政王之位还不够!你既要把我赵家逼得穷途末路,就别怪我们与你拼死一搏!”
“赵将军言下之意,今日局面,是本王一手促成?”
魏骁将身后“蠢蠢欲动”的塔娜压回原地,皮笑肉不笑道:“本王不辞辛苦远赴突厥,带回神女,将魏人赶到琼山关外,一力促成和谈,如今不过被奸人暗算、一招踏错,便成了‘千古罪人’。试问赵将军,难道本王不冤枉?如今外患未除,先起内讧……恕本王直言,将军究竟是为无辜枉死的王姬,与我那可怜的七弟出头,还是想借题发挥、以下犯上?!”
“荒谬!”赵昭明一声厉喝,登时拔剑上前。
一时间,院中金戈之声不绝,眼见得便要血溅当场,斗个你死我活——
自与魏人一战过后,赵氏虽与魏骁明面缓和,内里却已积怨至深,如今,横在双方中间唯一的桥梁,亦随着赵明月的暴死而彻底断绝。相互猜忌既已不可避免,刀剑相向也是迟早的事。
赵昭明思及此,不觉恨极。
当下心道:与其叫这魏贼逐渐蚕食吞并,不如今日便将他扼杀于此!
“……且、且慢!”
塔娜四下环顾一周,忽发觉自己与魏骁不知何时、已被包围在一群兵士中间。
而这包围圈外,则是另一“圈”虎视眈眈的赵家军。毫无疑问,双方都是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开战的架势。
——英恪的事还没解决,怎么他们自己便打起来了?
唯恐情势一发不可收拾,魏骁又坚持把她往身后扫。
她只好强忍恐惧、扬声喊道:“那位将军,将军可否听我一言?”
这么一出声,倒叫众人齐齐望向她这不速之客。
“你又是何人!”
赵昭明目光森寒,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为何出现在此……难不成也是加害王姬的帮凶!”
塔娜闻言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为自己辩解。
“将军慎言,”魏骁却先幽幽接话道,“这位夫人……不是别人,正是突厥神女阿史那珠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亦是本王之妻,摄政王府的女主人。不知摄政王妃,可否能与将军言道一二?”
话音刚落,四周原先还怒目相对的将士,顿时面露惶恐。若非畏惧赵昭明,想来已经跪倒一片。
赵昭明闻言,面上神色亦变了几变,末了,终是咬牙道:“原是神女……是末将有眼不识泰山,神女不在王府,为何出现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