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她的突厥兵双膝一软,直挺挺栽倒在地。
徒留与铁三爪相系的铁索飘荡风中,她亦随着那人软倒的尸体而不受控制地摔落,“砰”的一声,眼冒金星。
阿伊见状,忙来扶她,却被后脚赶到的魏骁一脚踢开,手捂小腹、痛得跪倒。
而魏骁看也不看,只将艰难爬起身来的塔娜紧紧搂入怀中——
仿佛将失却的珍宝重拥入怀。
他抱得极用力,灼烫而急促的呼吸轻扫颈侧。
她眉头紧蹙,下意识想挣开。手指抵在他胸前,却只触及冰冷的铁甲。
“突厥人有意挑拨离间,当时情况……别无他法。”魏骁说着,话音微顿。
似亦察觉到她的抵触,声音压得更低,恍惚间,犹若情人耳鬓厮磨的低语:“若非如此,本王绝不忍心伤你……塔娜,你定能明白我的苦衷,是不是?”
英恪是英恪,突厥是突厥,你是你。
你是我的人,是我的妻子,自然只会站在我这一边——是不是?
他几乎迫切地向她求证答案,塔娜却久久低头不语,犹若失神。
若不是此刻她耳边听到的,还有随着大军撤回城中、城楼上“兴风作浪”的突厥兵接二连三被杀的惨烈动静,若不是颈上的伤口依然隐隐作痛,她甚至有种错觉:今夜的所见所闻,种种荒唐,不过都只是洞房花烛夜的一场迷梦。
如果是梦该多好?
“公主!公主!!”
凄厉刺耳的惨叫声,却在这时传到耳边。
她骤然惊醒,回过头去。
竟见阿伊满头长辫散乱,杀红了眼的赤甲卫拽起女人前襟,手中长刀高高举起——
“不要!!!”她一时目呲欲裂,厉声喝道。
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魏骁。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拦在阿伊身前、将人紧紧抱住。阿伊眼中写满恐惧,泪流满面,同样仓皇无措地回抱住她。
塔娜说:“没事的、没事的。”
可她的声音分明也在颤抖:“阿伊,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有我在,他们不敢伤害我,便不会伤害你。
魏骁将她惶恐无助的神情看在眼里,默然望向自己空落的怀抱。
半晌,终是摆手示意那赤甲卫退下,只转而吩咐身旁心腹:“命一人假扮成我,领二百兵马出城……看那孽障如何反应。”
心腹闻言,忙点头称是,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退下。
魏骁不由蹙眉,“还有何事?”
“回、回禀王爷。”男人身子一抖,犹若惊醒,当即颤颤巍巍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
虽皱巴得厉害,仍能勉强辨认出上头字迹。
魏骁接到手里,一眼扫过内容——他在辽西执政多年,没少与突厥人打交道,自然是认识突厥文字的。
“那突厥大将勃勒被王爷斩杀,卑职趁乱带人搜身,机缘巧合下、发现此物……”
话音未落。
魏骁一目十行,看完字条内容,回过神来、却脸色骤变,猛地扼住他颈。
“大胆!说,是何人指使你妄进谗言,竟敢伪造密信、意图嫁祸王妃!”
“卑职,卑职不、不敢……”
“说!”
男人被他掐得两眼翻白,几乎晕死过去,依然坚称没有半句虚言。四周将士顷刻间跪倒一地,不迭为其告饶求情。
眼见得事态就此僵持。
塔娜听见动静,循声望向两人。
似亦察觉到什么,倏然放开怀里不住发抖的阿伊,她上前去,从魏骁手中夺过那张字条展开。
只见那字条之上,赫然写着:【如若事态有变,不计代价,夺城为先。神女藏身王府,代大汗与魏帝结盟。神女安危自有其相护。】
【万无一失,不必顾惜。】
不必,顾惜?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上,许久不曾回神。
“荒谬!!”
魏骁却转身大步而来,夺过她手中字条撕成碎片,“迎回神女,乃我辽西万民之幸。神女出自辽西,亦当归辽西,绝无二心!这泼脏水的下作伎俩、早已在本王身上使过一回,难道还想故技重施?!”
“简直痴心妄想!”
话中字字铿锵,斩钉截铁。
然而,这话显然不止是说给她听,亦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说给他自己听。
“神女”的身份不容玷污,从始至终,他娶的都不止是她,更是她身上背负的血统与信仰。
若非如此,他不至于在这生死攸关之际暴怒至斯。
“我……”
塔娜盯着地上碎屑,心头忍不住地发凉。甚至没有发觉魏骁是何时握住了她的肩膀。
直至她因肩上传来的痛意而回神,抬起头来、想开口解释。
“回去吧,”魏骁却没有给她机会,只低声道,“在王府等我。”
“今夜本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是什么样的人,本王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说着,伸出手来,轻轻将她鬓边碎发挽到耳后,“此事与你无关。待战事毕,本王自会亲手揪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将他千刀万剐、以谢其罪。”
“可是……”
“回去吧。”
他的声色分明温柔,动作之中,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她的右肩被攥得生疼,不由眉头紧锁、抗拒地转过脸去。
宁肯看那血肉横飞的战场,亦不愿直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