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掌心被地上碎刃划破,顿时血流不止。可奇怪的是,那股令她生不如死的诡异气劲,亦转眼在她身体中匿去踪迹。仿佛幻觉一般,令她体验到了身在炼狱而无从挣脱的恐怖,又消失无踪。
待她回过神来,朦胧泪眼所及。
竟唯有一滴跌出眼眶、又瞬间隐入沙地中的湿痕:
【何谓‘炼胎之法’?】
原来,无论如何挣扎与改变,命运终究将他们推到这里。
原来,这就是炼胎之法所以失传的真正原因——
那传说中无情无爱、一心嗜杀的兵人,从始至终,都不是不痛。
而是太痛。
痛极欲死,却无法停止,也无法自绝,或由得旁人杀灭,这从出生时便已因炼骨、炼肉、炼血而无坚不摧的身躯。于是,濒死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异于常人的飞快痊愈,曾经历过的伤害却无法结束,而是以另一种方式,被禁锢在了它的身体里。
寒风剜骨的冷,气血翻涌的热,几乎将身体砍作两段的剑气,横贯心脉的刀伤,万箭穿心的疼……每一桩,每一件,那些足够令人暴死当场的疼痛,都在他的身体中无时无刻地“重演”。
所以,“他”怨恨。
所以愤怒,所以暴虐,所以疯狂——
他不是为杀人而杀人,而是在报复!
以杀心哀号,以鲜血宣泄。
当第一个人向他挥起诛灭的屠刀,这伤害,就将如轮回一般永无止境地上演下去。
她泪流满面,喘着粗气、艰难爬起身来。
意识到魏弃飞身追向何方,瞳孔却猛地收缩——
特姆满头是汗,拖着帖木儿埋头狂奔。
心头近乎满溢的恐惧,令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眼见得离前来接应的同伴越来越近,吊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未及平复,他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虚脱般的笑意。
谁料,一步迈出,却忽听帖木儿在身后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跑……”少年的声音在风中撕裂,“特姆大哥,别管我了,你快跑……!!”
特姆闻声一愣,下意识回过头去,却正迎上扑面而来的凛冽刀光。
纵然他迅速侧头闪避,那刀刃仍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随即,又毫不留情向他脖颈刺来。刀法之狠辣,只为取他性命,丝毫不做它想。
……是那怪物!
飞速逼近眼前的熟悉身影,令特姆一瞬大脑空白。
当是时,除却喉口发出毫无意义的惊惶气声,甚至连拔刀亦未及,他已然两眼发直,腿软跌坐在地。
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说不清这惊叫声中,是恐惧更多,又或一往无前的勇气“作祟”。
一把颤抖的刀,一柄缺口的剑,竟同时横档在特姆身前。
帖木儿满脸是泪,回过神来的瞬间,只觉虎口发麻,低头望去,果不其然,握刀的双手已被震得满是鲜血;而身旁不知从哪窜出的少年亦好不到哪去,龇牙咧嘴不说,握剑的手更是抖若筛糠,两行鼻血渐渐滑落,说不出来的滑稽又可怜。
此时此刻的他,并不认识这位名为曹恩的辽西少年。
而曹恩也并不知道,眼前这个面黄肌瘦、丝毫看不出和自己同龄的“小鬼”,及他自己,许多年后,将共同书写属于后一个世代的传奇。
时间只会见证此刻。
鲜血无法洗清的世仇,经年不得解的宿怨,在两个并未身着甲胄,并未背负过往的少年人手中,渐渐模糊了原貌,掀开崭新的一页。
“该死!”曹恩手中持剑,咬牙切齿,“神女叫你们跑,为什么不、跑快点!”
要不是看在神女的面子上……
不对,要是你们能跑快点,我不就不用出来送死了么?!
“我我、我们……”帖木儿唯唯诺诺,不敢抬头。
“我什么我?”曹恩额角青筋直跳,干脆懒得再看他,只倏然抬脚、踢向仍愣在原地的特姆,厉声斥道,“起来!我扛……不,住了,跑啊!!!!!”
突厥人的命,在他眼里固然不算命。
可既是神女发话要救的人,他便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少年曹恩心中,只有这样一件必须坚持的事。
以及。
带人向绿洲城下抱头鼠窜的曹恩,心中近乎抓狂的崩溃大吼:
那些魏人呢?!!
不就跟在自己屁股后头,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第140章 执爱
而仿佛正应和着他心底的声音一般。
仓皇逃向绿洲城下的曹恩, 后头还跟着腿软到几度踉跄的帖木儿,以及一众反应过来的突厥残军。
众人疲于奔命,恍如惊弓之鸟般一路狂奔, 全然不敢回头。然而,这场不论目标、“一视同仁”的屠杀却仍未结束。
与他们狂奔的脚步伴随而来的,还有夹在风声中, 用突厥话喊出的尖声哀嚎和咒骂;
空气中流动的,那些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一个接一个倒下的不甘身影, 无不明示着所有人, 这是一场追逐者与猎物的残酷游戏——
近了。
绿洲城上, 聂复春同样眼也不敢眨地关注着城下战况。
见那些蚂蚁似的逃命人群不要命般向城门方向涌来, 当即抬手、示意身后一众弓箭手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