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终于醒了罢。”
才听着这话,下一刻便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柔柔握着。终于睁开了眼,却是乌漆一团,怎见着是谁在旁轻薄?又试着动弹一二,更觉得缚手缚脚,除了身下铺了层软的,便觉得上上下下都是硬墙隔了出口。
人生若谁有幸历过这等经验,也许可以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自己生平头遭如此,实在辩不清状况。但听得耳边轻轻的呼吸,握着自己的手又紧了些,耳边一公子哥儿戏声道:
“一个弱女子,难道还能劈棺出世?”
自己不晓得劈棺出世的典故射得是哪个妖怪,只道自己与个男人一齐被活活扔进了棺材里,下一步是土埋了是火烧了尚不可知,自然是喜不起来。只是眼前头等大事便是使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就算是赴死也不得随便便宜了哪家登徒子。却道棺内狭小,又不小心撞得身旁人的头脸,但听那声儿呼痛道:
“娘子,你要谋杀亲夫么?”
才听着这句,更觉得此事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涉世经验。虽说南楚向来有夫妻同葬的习俗,但自己与个素未平生的大男人一齐被扔进棺木,不止定了夫妻名份还得双双赴死,实在是匪夷所思,只得问道:
“你是什么人?”
但听那声儿亲近道:
“娘子,我是你的相公春宝。”
自己只道能有个变数,只是这个“春宝”从未听说,更确凿了是个江湖骗子,只将计就计道:
“你我既为夫妻,怎么又在棺木里?”
只听那个春宝喜道:
“娘子,你最喜与相公我同棺出游,天南海北,我们旧日都是这样奔波过来的。平日里娘子你可是常夸这棺木宽敞舒适,且又无人打劫最是安全,怎么今日又嫌弃起来?”
自己越听心内越凉,这是怎么个世道,难道真有人喜欢躺在棺材里游山玩水?才半信半疑,听得耳边那男从忍不住的笑意,才晓得被人耍弄了,恨着要拿手打了,这回却被牢牢定住,不由骂道:
“你个胡编滥造的,嘴里没半句真话。”
手才被握住,却又被一道力拽了过去,自己不由翻转了个身扑在个怀里。下一刻,虽是看不清却也料到如今是自己脸对脸压在个男子声上,只得无奈何道:
“果然是个登徒子。”
但听得身下人没半点动静,只觉着轻轻柔柔的呼吸飘在脸上,自己不由道:
“怎么了?”
话才出了口,声儿却被软软的唇堵了严严实实,想挣扎却似被吸尽了气力,转眼唇舌相依侵城掠地,自己已然喘不过气来,一丝清明入心忙撇开了脸,却又将脑袋撞了墙,端的狼狈。
只听那身下人忧心道:
“怎么了?”
说着倒不知他怎么在黑灯瞎火的棺材里也能不偏不倚地将手揉上自己的额头,还带着十二分的怜惜。心内不由叹他能将个棺木弄得气氛暧昧,也算是个奇人。
正不知如此境地何时解脱,但听得头上棺材盖儿被沉沉推开,一盏昏昏然的纸灯笼照了进来,一人笑道:
“不愧是我风流成性的三弟,此情此景仍不忘少年本色。”
自己只道这个声儿熟悉,待终于出了马车,才看清那提着灯笼的男子,竟是上回要拿人头发做琴的书生。再看得自己栖身的棺木正是被辆马车运着,而马车又停在个四无人烟的荒郊野外,看来自己如今不止出了沈府,多半早已是离了无双城了。
正心内不定,只听那春宝笑道:
“二哥,你来得也算及时!”
而一旁还有个络腮胡子,正是上回那酒鬼。拿手敲着那空棺木道:
“要不将那小娘子扔了进去,以牙还牙?”
自己不知道还有个小娘子,才看到马车里还躺着个人,借着灯笼看了,却是秦意蓉!
想来正是她将自己迷晕了,要送将出来,只道她也是用心良苦,思量沈府前前后后几样事情,怕这棺木还是借得那个在冰里枉死的碧儿的。
只是这事未成,她也未料着半路还杀出了这三人,但听那书生对那酒鬼笑道:
“如此甚好!”
想来她算计自己在先,此刻也说不上有交情,便冷眼看那酒鬼将秦意蓉摆弄进了棺木合了盖。
此刻好了,只道自己竟还是个金贵人物,如今被三个大男人押着,周遭只剩个棺材与辆马车,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知前路如何,只见那络腮胡子打了个呼哨,从林子里跑出两匹马来,但听那春宝笑道:
“二哥,你不回去守着边疆,不怕父皇怪罪?”
但瞧那书生冷着个脸道:
“若由着你在无双城里胡闹,父皇也是要拿我问罪的,横死竖死,我看逮着你回去发落,罪能轻点。”
只见那络腮胡子在一旁也劝道:
“将军还是回去罢,这几日正是不太平的日子,若闹了起来,怕有人钻了空子。”
只见那春宝嘻皮笑脸道:
“崔哥哥说的是,二哥应以国家为重。”说着便跳上了马,而自己听着这三人一口一个“将军”、一个“父皇”,只觉云山雾罩,这会儿那春宝笑道:
“还愣着作什么,快上来罢。”
自己只道砧板上的鱼肉哪还能有蹦弹的机会,只顺从着踩上那铁蹬子,被春宝握着手拉着,几近飞身上了马。
而那书生喝道:
“谁让你骑上那匹马了!”
只见春宝轻声朝自己道:
“抱紧了!”
说着挥起鞭马儿急奔开来,只听春宝大声朝后头道:
“二哥与崔哥哥共乘一匹也是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