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堡,小湖尽处闺阁之所。
夏日炎炎已到了尽头,萧素素想起爹安排入冬就要嫁到洛阳正义门,不禁太息一声,望着湖上的残荷发呆。
朦朦胧胧,萧素素想起钱塘弄潮时剑舞如风、待她又温柔可亲的长安公子,对答投契恍如昨日,只偏偏为何不是他?萧素素不禁皱眉,是了,他不是已有了个未婚妻么?那个在华山上种红薯的元宝姑娘。一个是大家公子,一个是贫家女儿,如何又有了姻缘,想必也是波折历难,其中的真心,她又如何能比?
萧素素愈想愈觉恍惚,竟不知不觉痴了。
“小姐……小姐……”
湖对面一个丫环边跑边喊,萧素素全然没有听见看见,萧素素此刻正想着,若嫁的不是她所欢喜的,不如撇清了,离家出走浪迹江湖想必也十分自在。
“小姐!”那丫环终于喘着气跑到了萧素素面前,萧素素吓了一跳,嗔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姐,我跟你说,我去看老爷给你备的嫁妆,没想到碰见有南宫家的人来讨公道了。”
“南宫家?讨公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萧素素听着南宫家,心里不禁猜测长安公子是否同行,且盼且怕,倒全无平素直爽烂漫的行事作风。
小丫环也看不明白,只添油加醋道:
“南宫家的长安公子也来了,彬彬有礼送了名帖拜会,可没想到却是兴师问罪来了。”
“他找我爹问罪?”
“他说他的妹子南宫什么元宝,真是古怪的名字,被我们家二公子弄大了肚子,现在连孩儿都生下来了。”
“元宝怎么成了长安公子的妹妹了,还有我二哥什么时候弄大了她的肚子?”
萧素素想起上回画舫相聚的情形,她二哥与长安公了谈起元宝姑娘,倒真是有些不对劲,还有三年前,元宝姑娘跟着二哥吃喜酒,两人甚是亲密。只是为何长安公子又说元宝是他家的童养媳?
百般头绪,萧素素突的灵光乍现,难不成长安公子是为了试探二哥?还有那相思剑价值连城,若不是想攀亲家,南宫府怎么可能轻易送出。萧素素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心中不禁雀跃起来,与小丫环吩咐道:
“快陪我回房梳妆,一会我也出去见见南宫家的人。”
天下堡大厅,堡主萧安脸色铁青,莲生跪在地上,元宝一手抱着君小宝一手低头抹眼泪,海棠在一旁劝解,长安公子则商谈道:
“惟今之计,就是让二人尽快成亲,为此,我们南宫家已经将嫁妆一齐送过来了。”
萧安堡主辗转叹了口气,道:
“莲儿,你可有话说?”
莲生迷迷糊糊,呆呆问元宝道:
“阿宝,我们什么时候生的娃?”
元宝闻言扬声大哭,长安怒色难掩,冷冷道:
“看来莲生公子是不愿承担了?”
莲生吱唔道:
“这个也不是,只是确实没有……真的……”
“逆子!”萧堡主一掌拍在案上,元宝吓了一跳,刚才还乖乖睡觉的君小宝哇哇啼哭起来。元宝一不做二不休,起身将襁褓中的君小宝塞到莲儿怀里,泣不成声道:
“你看看,这孩儿哭得多像你。”
莲儿想他什么时候在元宝面前哭过了,但莲儿看着这个初生的婴孩,粉粉嫩嫩胖手胖脚,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莲儿脸上的花纹,竟不哭了。元宝呜咽道:
“你看他在你怀里多乖,你个杀千刀的,你还说不是你的孩儿。”
元宝泣不成声,弱不胜悲,几乎要晕过去,这时,长安公子连忙过来扶住,慰藉道:
“妹妹你莫伤心,哥哥一定替你做主!”
萧堡主终于松口,派一旁侍立的李远虎下去打点一处房舍,安置南宫府一行人。
这时,长安公子正欲摆手谢绝,不经意瞧见侧厅纱帘后站了一个人,才打了个照面,那个便羞羞怯怯离去了,正是萧素素。长安公子心思一动,便决定留宿天下堡。李远虎连忙带路,长安公子与海棠左右扶着元宝跟随,莲生抱着君小宝,被父亲怒斥着也跟在了后头。
未曾想,厅门口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
元宝抬眼一看,竟是一脸病容的上官艳。
话说上官艳中了箭伤,跟着萧素素回到金陵后一直住在天下堡养伤。她受箭伤时不甚清醒,恢复神智后以为是莲生替她医治,想到其中肌肤相亲处不由暗许终身,而萧家又有下聘之意,本也是一桩好姻缘。谁料这时听闻莲生在外头已有了孩儿,直如晴天霹雳,上官艳解下床头的剑,便奔了出来。
上官艳原先已在厅外听了半晌,听闻萧堡主要留宿南宫家一行人,便知大势已去,心意难平,于是执剑立在了门口。
元宝也不装柔弱了,连忙将莲儿还有君小宝护在身后。
上官艳颤声道:
“萧二公子,你们萧家送到峨眉派的聘礼,我会去信给师傅,让她老人家退回来。”
莲生绕过元宝,道:
“上官姑娘,你误会了。”
这时也不知哪来的风,吹得上官艳衣袂飘飘,但见她缓缓拔开长剑,比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众人吓了一跳。
莲生还想上前,元宝一下拽住了莲生的袖子,道:
“上官姑娘,你不要想不开,我带小宝来,不是想抢你的位置,我只是想将萧家的骨肉送回,以后,我与萧二公子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欠,只是……”
元宝愈说愈加哀怨,连上官艳也不禁为之动容,元宝幽幽道:
“只是,小宝以后要喊你一声母亲,只望你能好好待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