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这样?!你不知道我们在……你、你太过分了!”岑雪羞愤欲泣,眼圈已洇开泪花,乃是极其愤怒又委屈的反应。
危怀风则是五内俱焚,平日里那样机智的人,这会儿竟木讷得半晌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不是,你先别哭啊……”
岑雪打开他伸来的手,往后一退,眼神充满戒备,凶悍又可怜。
“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我不知道你二人在那儿……”危怀风举着手指发誓,脸也涨红起来,竭力分辨,“嫂夫人没有同我说你俩在水里玩,只是说去看一看瀑布,我真的不知道!”
“可你都看到了!”岑雪声音里带着哭腔。
“没有!”危怀风一口咬定,“你俩躲在石头后面,我什么都看不到,我若说谎,天打五雷轰!”
岑雪显然不信。
危怀风呼吸急促,语气则软下来:“小雪团,我没骗你,我从来不骗你。”
“你撒谎,你骗过我!”
“我……”
岑雪倔强地瞪着危怀风,指控的正是他先前用鸳鸯刀使诈一事,危怀风百口难辩,似也争累了,忽然转开脸:“好,行,我看到了,行吗?”
“你!”
危怀风斜来一眼:“你俩什么都没穿?”
“你才什么都没穿!”
危怀风见她这模样,像极一只奓毛的小奶猫儿,忍俊不禁:“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再说,既然不是什么都没穿,看到又怎样?你不是也看过我的?”
岑雪被反诘得一愣,想起以前撞见他沐浴的情形,羞愤:“谁看过你了?!”
“你看过。”
“我没有!”
危怀风俯身下来,语气压迫:“有。”
暮光耀眼,他忽然压下来,遮住光芒,在脸庞上投下一大片阴影,岑雪一刹那间感觉胸口凝滞,天地皆暗下来,眼前仅剩这双炙亮的眉目。
“我那会儿都没沐浴完,为出来见你,衣服是匆匆穿上的,衣领开到这儿——”危怀风伸着手指在胸膛中间一指,又往前一指,“你的脸就在这儿,眼睛正对着我的胸,你敢说你没看到?”
岑雪瞠目结舌,耳膜里全是“咚咚咚”的震动声,突然掉头离开,走入院里后,“砰”一声关上房门。
危怀风愣了一会儿,也发脾气似的往外走。
岑雪后背抵着房门,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不久后,倏地又折回来,紧跟着,房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敲响。
岑雪深吸一气,打开房门。
危怀风站在门外,头低着,挡着外面的暮色,双眼愈发深邃炙热。
“你父亲为何非要跟着庆王不可?”
危怀风开口便问,唐突而莫名,岑雪蹙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先回答我。”
“你又为何非不愿意效忠庆王?”岑雪反问。不同的立场,是他们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
“因为我爹的死与庆王有关。”
危怀风说完,岑雪恍如电击,整个彻底愣住了。
夏风吹着薄暮苍茫的小院,藏在草丛里的蝉叫声激烈得像永无休止的战争,岑雪看着眼前人,沉吟良久后,黯然道:“我明白了。”
危怀风不做声。
岑雪垂下眼睫,赶在泪水落下来前,关上房门。
危怀风下颔绷紧,盯着眼前这扇关闭的门,转开脸,望一眼西山的落日,落寞离开。
第49章 禁地 (一)
当天夜里, 角天提心吊胆地伺候着危怀风,等人从浴桶出来以后,才敢斗胆汇报。
“少爷, 差不多都打探清楚了。国相名叫‘桑乌’, 今年四十八岁, 原本是白苗一族的族长, 十年前辅佐国主夺下王位后, 便成了夜郎国的国相。坊间都说, 国相是国主的保护神, 是国主最信任器重的人,可是这几年,国相和国主常有政见不合的时候。具体来说,就是国主有意与大邺发展商贸, 想要派一大拨人去往中原考察,国相以二十多年前两国交恶为由,很不赞同。不过, 两人虽然偶尔政见不合,但私下交情仍是不错,这次国主外出, 便是嘱托国相留在宫里处理政务,朝中大小事情, 都由他一人说了算,可比做储君的王女殿下还厉害害呢。”
危怀风穿着亵衣靠在椅背上,安静听完,心情不定。国相在夜郎国里手握实权, 是早便在他意料以内的,只是没想到这权力竟然这么大, 可以在一国之君不在时当家作主,凌驾于储君之上。
“国主外出做什么去了?”
“不知道。这些年,国主隔三差五就会离开王都一段时间,有时候是去关城巡防,有时候是去民间采风,也叫微服私访。今年呢,是刚走不久,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角天解释着,憨厚一笑,“所以说,国相这几天没来见少爷,并不是存心冷落,而是真的日理万机,抽不开身。”
危怀风乜他一眼,不说什么,只问道:“舅舅与王女可有过节?”
“少爷问这个做什么?”角天怔忪。
“知道就说。”
危怀风语气不佳,角天知道后半句必然是“不知道就滚”,悻悻撇一撇嘴,老实说道:“也不算过节吧。就是早些年的时候,国主要册封王女为储君,国相不大同意,说王女毕竟是女人,立她为储君,不如改立国主的外甥。国主就说,难道我不是女人?我既然可以做一国之主,仰曼莎自然可以做一国储君。国相没话说,只能答应。这些年呢,王女在国主的栽培下,能文能武,屡次立功,越来越受到国人的爱戴,国相对她的态度也有所转变,两人的关系虽然谈不上密切,但也没有红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