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懵懵懂懂,告诉父亲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父亲不以为意,摸着她的头说没关系,不记得就不记得,这是王族圣灵的旨意。
可是,那天以后,父亲不再准许她靠近禁地一步,勒令侍从对她严加看守,若有违令者,必施以严惩。
十岁那年,云桑在王都城墙外围观一个苗族老妇下蛊,那蛊虫其貌不扬,下蛊手法也十分粗糙,然而中蛊之人竟似中邪一般,明明是前一刻刚发生的事,他居然全部忘了!
云桑精神一振:“这是什么蛊?”
“忘忧蛊。”
“什么叫忘忧蛊?”
“就是专门夺取人的神识,可以让中蛊之人昏迷、幻视或者失忆的蛊。小姑娘,你也想试试吗?”苗族老妇笑得一脸促狭。
“试试就试试。”
云桑从下跟各种蛊虫打交道,不怕下蛊,更不怕中蛊,一屁股坐下以后,倒是把老妇弄得一愣。
“快下呀!”她催促,让老妇捉住她的手腕。老妇无奈,另一只手拢着蛊虫,嘴巴念念有词,突然睁开眼睛。
“小姑娘,你已经中过忘忧蛊了。”
“?”云桑纳闷,“胡说,我从来没有中过忘忧蛊。”
老妇只当她是胡闹,特意来寻人开心的,要撵人。云桑杵在原地不肯动,脑袋里突然“轰”一声响,抓住老妇枯树一样的手:“对,我中过忘忧蛊了,你帮我解蛊!”
老妇更莫名其妙:“这不是我下的蛊,我怎么解?小姑娘,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你身上的蛊虫还很新鲜,应该也就是这两年下进去的,你要想解蛊,就快去找给你下蛊的那个人吧。不然,蛊虫与骨血融为一体,可就再也没法解了!”
云桑年纪不大,但并不蠢,如果当年她在禁地里中了忘忧蛊,那下蛊之人除王女以外,还能是谁?
而王女既然偷偷给她下蛊,又怎么会给她解蛊呢?
回家以后,云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兄,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王女身上,而是开始自己钻研忘忧蛊的解法。她从小便在下蛊一事上天赋异禀,不到半年,竟然真的试出了一种解蛊的方式,除掉了自己身体里的蛊虫。
当天夜晚,云桑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茫然地走在黑森森的山谷,四周树木足有参天之高,盘曲交错的树木根干像巨大的蜘蛛一样盘卧在地上,根干缝隙里爬来成群的蛊虫,她大哭着在树林里奔逃,突然脚下一空,摔入一座暗无天日的古墓。
夜半,云桑从噩梦里惊醒,一身冷汗。
那天以后,云桑开始反复做着这样的梦,梦境里的内容在一次次重复中越来越清晰、详实。起初,云桑所见仅仅是杉木耸天、阒无一人的山谷,而后开始看见巨浪一样朝自己奔涌而来的蛊虫,接着是一座石块垒砌的古墓,墓里有一条极其昏暗、深邃的走道,尽头处,火光幽微,有一个人影朝着自己走来……
可是,走来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云桑始终看不见,也等不到。
云桑叙述完后,谷风吹来,阴森森的禁地里更有一种砭骨的寒气。另外三人皆是匪夷所思,疑信参半,徐正则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你在梦里看见的,便是当年你中蛊以后丢失的记忆?”
云桑坚定地点头。
“所以你后来偷偷地来过这儿?”危怀风道。
“对。”
为证实梦里所见是否便是当年误入禁地后发生的事,云桑避开侍从,偷偷来过一次禁地,结果差一点被藏在树根底下的蛊虫从头啃到尾。也是那次以后,她识破了八岁的自己被蛊王喜爱,所以幸免于难的谎言,越发断定当年的事情另有蹊跷。
“王女当年在骗你。”徐正则道,“难道是因为你发现了禁地里的古墓?”
“没错。”
徐正则与岑雪、危怀风交换了一个眼神。按照地图里的指示,月亮山禁地里藏着当年南越贵族劫走的一大批军饷,如果云桑所说的古墓是真,莫非那里便是军饷的藏身地?
可是,云桑因误入古墓而被仰曼莎下蛊,岂不是说明,那一笔军饷早已被夜郎王族人发掘了?
“那古墓究竟在何处,什么模样,你还能想起来吗?”岑雪追问道。
“古墓里有一条很长的走道,墙壁有火把,好像是……在一棵大树底下。”云桑梦见的内容仅是如此,越回忆越头疼,蹙紧眉头,“别的我都想不起来了,不过,我有办法在方圆一里以内找到它的位置。”
三人眼睛一亮,危怀风看过来:“方圆一里以内?”
“对,”云桑说道,“当时我摔入古墓以后,受了外伤,地砖上残留着我的血。我养有蛊虫,可以循着我血的气息找到当初我受伤的地方,但是仅限于方圆一里以内。”
“所以,你要我们先帮你确定那方圆一里的位置?”
云桑点头。
危怀风挑刺:“你多放几只蛊虫,在这山谷各处都转一转不就是了?”
云桑皱眉:“那是寻生蛊,珍贵得很,我喂了三年才成功养出两只,哪能那般浪费!”
“那除了古树以外,可还有什么与古墓相关的线索?”岑雪道,“比如说,古墓规模究竟有多大?你先前说,夜郎王族时兴树葬,这些古树底下都埋葬着一位王族,若是那古墓占地广,应该不会建在树木集中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