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曼莎不解,明明是极简单的一件事,何至于让云桑耿耿于怀那么多年。危怀风这些人也是,明明知道那是外人不能擅闯的禁地,还要陪着那臭丫头胡闹。
危怀风微微皱眉,看仰曼莎的反应,不像是在撒谎,莫非她并不知道云桑不仅仅是误闯禁地,还闯入了一座藏于树下的古墓?还是说,她根本连古墓一事都不知?
“是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危怀风环胸靠在廊柱上,道,“听说贵国王族时兴树葬,不立碑,不砌坟,不修墓,国主在祭奠时,是如何分辨哪一棵古树是老国主陛下的?莫非为了方便区分,树底下其实藏有墓穴?”
“没有。”仰曼莎直截了当,眼神明净,“王族入土,无论身份尊卑,只有一方由生命树做成的棺椁。姑姑能够认出爷爷,是因为爷爷入葬后的树是她亲手所植。”
危怀风了然,便要再说些什么,一名侍卫从前方匆匆赶来,禀告道:“殿下,国相来了!”
“国相?他来做什么?!”
这几日,国相桑乌一直待在王宫里,帮着外出的国主处理政务,连前来认亲的危怀风都没理会,怎么突然造访行宫?
“说是在禁地外抓到了贼人,与……与殿下的客人有关,要请殿下定夺!”
仰曼莎眼神一变,转头去看危怀风,后者想起滞留在禁地里的徐正则、云桑二人,也微微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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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目送危怀风、岑雪离开以后,云桑蹲在地洞入口,想要趁着鬼蔓藤被斩杀的时机入内一探,结果人不及跳下去,胳膊便被徐正则拎鸡崽似的拽了起来。
“疼!”
云桑想不到徐正则看着文质彬彬一个人,攥起人来手劲倒是大,小脸都皱了。徐正则是心急,怕她下去遭遇什么不测,没承想竟弄疼她,松开些力道,大手却不放。
“先回去,此地不宜久留。”
云桑被徐正则拽着往外走,因力道不再那么大,便更像是拉着她。云桑心头一动,安分下来,用小手去够他的大手。徐正则猝不及防,本能要躲避,反被那只柔软的小手牢牢握住。
“你不是要拉我吗?”云桑一脸天真。
徐正则欲言又止,手指缝被少女的指尖挤开,十指相扣。这一次的触感,不再是微凉的,掌心相贴,烫人不已。
两人便这么手拉着手,原路走回禁地入口,甫一离开那块刻着“禁地”标识的石碑,两侧树丛里冲出来一群人影。
徐正则把云桑拉至胸前,展眼一看,来的是一群侍卫装扮的人,当首的则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着高领对襟长衣,外罩大花披肩,头戴锦鸡鱼尾帽,一副威武肃穆的脸孔,不知是何许人物。
云桑扑在徐正则胸口,扭头一看,喊道:“爹爹!”
众人听得这声,皆是一惊,徐正则更是始料未及,呆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正琢磨着如何应对,不曾想对方开口便是一句极冷漠而威严的话。
“拿下。”
这一声命令下达后,不止徐正则,云桑也呆住了,奓毛似的嚷着“爹爹你做什么”,然而那中年男人只是视若无睹,勒令侍卫拿人。
至于罪名,自然是擅闯夜郎禁地了。
原来,在宫里代替国主日理万机的国相桑乌今日突然有空,抽闲来了一趟别庄,本是打算会一会那位传说里的外甥,谁知竟被告知危怀风一行及云桑全都不在庄里。
因为有云桑八岁那年误入禁地的教训在前,桑乌格外敏感,待派人在山里找寻无果后,立刻领着家丁赶来禁地外侦查,等不多时,果然看见云桑与一男子举止亲昵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久前,云桑离开王都,四处寻找心仪的郎君,并在数日前带回来了一个中原男人,这件事,桑乌是知道的。他承诺过,只要她能在十五岁生辰前找到心仪的爱人,他可以不送她去做圣女,至于那人是什么身份、地位,他没有要求,是以当听说云桑领着一个中原男人回来时,他并没有异议,反而默许了两人的交往。谁知道,来的这个中原男人竟然会是危怀风的朋友。
念及那个所谓的“外甥”,桑乌的脸沉下来,盯着眼前一身白衣的俊美男子,道:“你就是徐玉?”
“是。”男子不卑不亢。
桑乌愈发看不顺眼:“从今日起,你与我女儿一刀两断,待我处理完家事后,你立刻滚出王都。”
“爹爹?!”云桑错愕不已。
桑乌一招手,下令亲卫把二人收押起来,又有一人走至桑乌身旁,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话。桑乌眉间沟壑愈深,掉头赶往主峰。
于是,当仰曼莎与危怀风前后赶到行宫外时,看见的便是一大群来势汹汹的人,徐正则、云桑俱被扣押着,桑乌站在其中,不怒而威,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国相大人,你这是何意?”仰曼莎环视众人一眼,率先开口。
桑乌仍是那副威严做派,应道:“听闻殿下府上进了贼人,臣特来擒拿。”
“贼人?”仰曼莎语气也半点不客气,“我看你派人绑着的,一个是你的女儿,一个是你的准女婿。怎么,国相大人今日是在抓家贼么?”
“殿下误会了,被绑的那个中原男人,与臣半点关系没有。不过,‘抓家贼’倒是说的不错,臣今日来抓的,的确是个家贼。”桑乌漠然说完,目光越过仰曼莎,落至一高大英俊的青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