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可能是去看月亮了吧。”徐正则语气意味深长,说着,往走廊另一方向走,“找我何事,说吧。”
岑雪跟上,确认四周无外人,才问道:“师兄先前说,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妥,不知那些人是与春草他们待在王都外,还是已经入城?”
“入城了。”
“可是元龙卫?”
“是。”
岑雪抿唇。元龙卫乃是庆王麾下的精锐之一,以暗中护人见长,平日都是潜在庆王身旁的,这次竟被派来协助她与徐正则,看来庆王对这一批宝藏的重视程度远比自己想象里的要大。
要是功亏一篑,回去以后,怕是凶多吉少了。
正想着,眼前白影忽然一顿,徐正则回身,微微低头:“唇怎么了?”
岑雪掩唇,尴尬道:“没怎么,夜里被蚊虫叮了。”
“……”徐正则无言,脑海里闪过危怀风那张欠揍的脸,继而想起昨天半夜看见危怀风抱着人事不省的岑雪从外回来的事,提醒道,“酒量不好,以后就不要再喝。”
岑雪赧然,昨夜若非被仰曼莎影响,她顶多就客气地抿一口,不会一下喝那么多。现在回想起来,那会儿的自己,莫非便是在吃味吗?
脸颊一时发热,岑雪羞惭道:“嗯,知道了。”
※
这天以后,岑雪突然发现,危怀风不再像前阵子那么忙了。
天刚亮,不及醒来,岑雪便在被褥里听见震耳的飒飒风声,起来推开窗户一看,竟是危怀风在客院里的那棵古树下练剑。
早膳后,危怀风会以办事的由头离开一阵,午膳前准时回来,与他们一起用饭,饭后回屋小睡一会儿,接着便外出,等日头西斜后,又回院里来练剑。
最后一次练剑则是在夜里,大概会在亥时结束,差不多是岑雪要入睡的时间。岑雪很费解,不明白危怀风为什么突然开始猛攻剑术。
难不成这与对付鬼蔓藤有关?
岑雪百思不解,这天夜里,终于按捺不住,打开一刻钟前关上的窗户。夜色入户,外面月照溶溶,危怀风手里舞着一把华光流转的长剑,剑风指处,飞叶飘飏,乍一看,竟像是一场大纷然卷下。
岑雪看呆了一瞬,回神时,危怀风已回剑入鞘,马尾飘扬,衣袂振起簌簌落叶,整个人被霜似的月光照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英气。
“吵着你了?”
危怀风从月色里走过来,眉眼慢慢清晰,明亮逼人。
“没有。”岑雪移开视线,垂眸问,“怀风哥哥最近都不陪王女查案了?”
“不陪了。”危怀风停在窗外,耷眼盯着岑雪。
“那,什么时候能再去一次禁地,怀风哥哥可有数了?”
“有数了,姑且等等,还有三日。”
“为何是三日?”
“三日后,城中有大事,夜郎权贵都会去,没人理会月亮山。”
岑雪了然,视线触及危怀风按着剑的手,便又道:“怀风哥哥这些天练剑,是为了对付鬼蔓藤?”
“不是。”
“那是为何?”
“无聊。”
“……”
岑雪微怔,抬眼往上看,危怀风微微低头,目光攫着她,脸庞上全是汗,汗珠顺着优越的眉骨往鼻梁滑,滴落在虚空里。
岑雪蓦然感到一种口干舌燥的悸动,闪开眼,不及开口化解尴尬气氛,危怀风沉声道:“问完了?”
岑雪闷声:“……嗯。”
“那我也问两个?”
岑雪疑惑,心跳莫名慌乱起来,目光避着危怀风,抿唇:“问吧。”
“你酒量是不是很差?”
“是。”
“酒品也很不好?”
“没有。”
“哧。”
危怀风笑了一声。
这声笑像是一阵风,热烘烘地刮过耳尖,岑雪鬓后、脖颈烫起来,心尖甚至有微微的战栗。她并不傻,自然知道危怀风的这一声笑意味着什么。那天喝醉以后,是危怀风送她回房的,据徐正则说,回来的时辰是三更,可散席的时间是亥时。那么,离开宴厅后,危怀风究竟与她去哪儿了呢?
那以后的事她全忘了,这两天,碍于各种原因,也没有找他问过,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看眼下这架势,他竟像是颇有些耿耿于怀。
难不成,自己还“欺负”他了?
“那天夜里,我有冒犯怀风哥哥吗?”
“你猜猜。”
危怀风凝视着她,总算等来这一问,胸腔震动,面上故作平静。
岑雪想了想:“……应该没有吧。”
“再猜。”
“无外乎有或没有,有什么可再猜的?”
危怀风一只手撑上窗台,身体微微下俯,以一种压迫感极强的姿势靠近岑雪。岑雪呼吸一窒,纤细手指扣紧窗棂,肩骨微耸。
“所以说……”咫尺间,危怀风的鼻息喷在面颊旁,“你冒犯我了?”
岑雪胸口擂鼓,耳膜里全是快要失控一样的心跳声,蹙眉道:“我酒品并不差,怀风哥哥莫拿我开玩笑了。”
危怀风盯着她,看见她羞红的面颊,耳根乃至于脖颈也全是涨红的,整个人俨然一副强撑着的模样,叫人看着不忍。
可是那天夜里,明明是这人先犯规亲人,如今仗着醉酒,不肯认账便算,还要以一副受委屈的模样来指摘他,可真是……
危怀风在心里默默埋怨了自己一声“怨种”,开口时,语气却极柔:“也是,你若是冒犯我,我会数倍奉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