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我没有在等你,你走吧!”徐正则厉声,向来温和的人忽然间面沉似水。
云桑呆呆地看着他,眼圈一红,在眼泪落下来前往他脸颊用力亲了一下:“乖,亲一亲就不生气啦,好吗?”
徐正则震住,看着眼前潸然欲泣、消瘦憔悴的云桑,她的确是变了,人瘦得快脱相,大眼睛骨碌碌的,汪着雾蒙蒙的泪,偏又是笑着,笑靥里有一种让人不忍再碾碎的天真与期盼。
千言万语化作扎在喉咙的刺,徐正则移开眼,喉咙发疼,疼得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日头西斜,鸟雀扑棱棱掠回茂林,徐正则在树丛里找到丢失的铜哨,收回时,看见云桑站在树下,低头安抚竹篓里的灵蛇,小小的身形被夕阳拉长,单薄得像是一纸人画。
徐正则从怀里拿出一小盒糕点,在她脸颊轻轻一碰,云桑抬头看来,霎时两眼放光,打开糕点盒狼吞虎咽。
“慢些。”徐正则忍不住皱眉,呵斥完,语气又不由自主变温和,“多久没吃东西了?”
“两天。”
云桑含糊说着,要往前走,被徐正则按回原地:“吃完再走。”
云桑大快朵颐,闷头吃了一大半,才想起来身旁人,拈起一块糕点分给他。
“我不饿。”徐正则推回去,看见她嘴角沾满糕屑的呆模样,想起关于她绝食抗婚的那些传言,叮嘱道,“以后不要再做傻事。”
云桑瓮声瓮气:“什么叫做傻事?”
“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做的事,都叫傻事。”
云桑心虚看他一眼,说道:“我也不知道爹爹这次会这么狠心的,以前只要我哭闹,不管什么事,他都会依着我。”
“所以,这世上不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总会依着你。”
云桑颦眉:“你又开始教训我!”
徐正则便不教训了,岔开话题:“刚刚那些黑衣人认识你?”
若没记错,在云桑来时,那些黑衣人议论了一声“小小姐”。从他们的着装以及口音上判断,应该是夜郎人无误,而认识云桑及其灵蛇阵,莫非是与国相相关的人?
云桑摇头。
徐正则便又问:“你是怎么从婚礼上过来的?”
云桑说:“他们在府里打架,我就趁乱过来了。”
“打架?”徐正则抬眉,“谁与谁打架?”
“不知道,”云桑想起婚礼上的混乱情形,皱眉道,“好像是爹爹和王女殿下吧。”
徐正则脸色一变,思及先前发生的一些事,突然明白危怀风为何要选择在今日潜入禁地了。
※
另一头,杀声啸耳,血雾喷溅,一阵厮杀后,危怀风带着岑雪顺利甩开追杀来的那一帮黑衣人,驰入禁地外的山坳。
“他们究竟是谁派来的人?”念及那一群黑衣人下手时的狠辣阴毒,岑雪心有余悸,想不通为何会有人埋伏在月亮山里,欲取他们三人的性命。
“国相。”
“你舅舅?”岑雪闻言,更是惊愕,“他为何要对你下杀手?”
那天从禁地里出来以后,桑乌欲以私闯禁地的名义扣押危怀风,并放言要将其逐出夜郎,这件事,岑雪一直困惑于心,眼下听危怀风说刚才的伏杀系桑乌所为,更是大骇不解。
危怀风欲言又止,说道:“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仰曼莎。”
“王女?”岑雪心念疾转,反应极其快,“他要对付的人是王女?先前派人刺杀王女的人是他?!”
“对。”
岑雪震惊。
一个月前,夜郎王女仰曼莎从关城返回王都,途中遭遇数次刺杀,最后一次遇刺是在月亮山行宫外。当日,国相府二公子天桑以陪表亲登山为由现身于月亮山。
危怀风协助仰曼莎从月亮山里的刺客查起,顺藤摸瓜半个月后,发现幕后凶手就藏于国相府墙后。
当年,仰曼莎被国主册封为王女,桑乌以国君不可两代是女人为由,一再表达过反对意见。这些年,他与仰曼莎的关系看似缓和,背地里却一直在提防仰曼莎的势力发展壮大,这一次更是不惜代价,从仰曼莎离开关城起,便派人一路伏杀。
仰曼莎对此早有察觉,所以那天在月亮山重逢后,她提出与危怀风交易,要他帮她彻查被刺一案,待查获到一些重要罪证,便开始着手反击。
今日,本该是云桑十五岁的生辰,桑乌向来疼爱此女,却不惜以其终生幸福为代价,执意要办一场轰动全城的婚宴。若是危怀风没有猜错,今日的婚宴乃是鸿门宴,一旦仰曼莎入席,王都里便会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而仰曼莎的反击,也是选在了这一场婚宴上。
“你的意思是,王女将计就计,要在云桑的婚礼上反杀国相?”听完危怀风的叙述,岑雪心惊。
危怀风“嗯”一声:“她走前交代过我,让我们今日最好不要离开行宫。我是刺杀一案的知情者,国相既然决心要除掉夜郎王女,便不可能留我活口。”
“所以说,夜郎王都今日会有政变?”
“对。”
“国主还没回城?”岑雪越想越胆寒。
“快了。”
提及国主,危怀风眼神晦暗两分,岑雪靠在他怀里,心潮起起伏伏。难怪危怀风非要选择今日再入禁地,国相、王女反目相杀,王都里必然一片混乱,不会再有人有空理会月亮山,这是他们从月亮山里夺走宝藏的绝佳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