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怀风哑然,想起岑元柏那一脸威严的模样,倒是很意外他对待妻子竟是这般温柔体贴,相形之下,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局促道:“那这盏灯?”
岑雪看回货架上的那盏玉兔莲花灯,取下来,道:“算是你给我的生辰礼吧。”
危怀风更感惭愧,低头道:“之二。”
岑雪乜他一眼,也不知这“之二”后面有没有“之三”,若是有,又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登场,眉梢一撇,提着灯离开。
危怀风付完钱跟上来,看看岑雪仍是撇着的眉,又看看岑元柏走在前方的背影,斟酌道:“城西码头那边有灯谜大会,猜中有大奖,要不要去看看?”
岑雪心头微动,道:“那我爹呢?”
危怀风道:“我上前给他说一声,他若有意,便一起去看看,若无意,我便先带你去。”
岑雪敛目,道:“那你去说罢。”
危怀风极速措辞,走至岑元柏身侧,寒暄后,道:“今夜城西码头有灯谜大会,猜中有彩头,晚辈看许多人都往那边涌去了,应是很热闹,伯父可要去看一看?”
岑元柏看一眼他身后的岑雪,不答先问:“你们去吗?”
危怀风抿唇,答:“去。”
岑元柏道:“那一起去吧。”
“……”危怀风保持微笑,良久,道,“那,伯父这边请。”
岑雪看见岑元柏与危怀风并肩走回来,心里失落,移开眼,故作淡然。岑元柏走至她身旁,极自然地把危怀风隔开,岑雪心境更黯淡,走了一会儿后,悄声嘟囔:“爹爹什么时候也喜欢凑热闹了?”
岑元柏眼神不动:“刚刚。”
“……”岑雪郁闷,发现他是有意而为,更有些费解,道,“江州城里很安全的,爹爹不用一直跟着我们。”
岑元柏嗯一声,道:“我人老体衰,有你们年轻人在身旁,心里踏实些。”
“……”岑雪脸更沉。
岑元柏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街角的一家馄饨铺,道:“许久没吃了,先来一碗,垫垫肚子再走。”
“不是刚用完家宴?”岑雪震惊,明显不太愿意。
“怀风,来一碗吗?”岑元柏看向危怀风。
危怀风头一次听见岑元柏唤他“怀风”,一愣后,心潮涌动:“来。”
“三碗虾仁馄饨。”岑元柏交代摊主,在靠墙一张方桌前坐下。
岑雪瘪嘴,同危怀风对视一眼,两人内心皆是千转百回,相继坐下后,半晌不发一言。
反倒是岑元柏放下兔儿灯,率先打开话匣:“今日散席后,你师兄也出府了。”
“师兄也在逛灯会?”岑雪意外,下一句便想问“那爹爹可要去找他”,岑元柏先发制人:“他陪何人来的,你可知晓?”
“师兄一向独来独往,能与何人?”岑雪答完,倏而发现岑元柏话里有话,神色微变。
果然,岑元柏打开天窗,道:“心上人。”
岑雪、危怀风皆是一怔,岑雪心头忐忑:“师兄……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
“不知道,猜的。”岑元柏一脸肃穆。
“在夜郎时,师兄的确与一位女郎走近过,便是那位要抓他回王都成亲的苗族姑娘,可是后来,她家里惨遭变故,我们离开时,她仍被关押在天牢里,师兄应该没有再与她联络。”岑雪回顾先前的事,分析道。
岑元柏不语,危怀风开口:“乌桑谋反,全府男丁处斩,女眷流放,云桑因告密有功,无罪赦免,大概在你们离开三日后,便被释放了。”
岑雪讶然:“那,师兄他……”
“云桑或许找过他。”危怀风道。
岑雪更惊诧,想起回来以后,总是郁郁寡欢、行踪不定的徐正则,一时心潮起伏,不知该说什么。
“饕餮一事,伯父这边可有进展?”危怀风问起另一件正事。
岑元柏沉吟少顷,道:“暂无。”
危怀风道:“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伯父尽管吩咐。”
岑元柏垂目,道:“正则在查,你若有心,可与他联络。”
危怀风得到首肯,内心欣慰,颔首应下。
小贩送上三碗馄饨,热腾腾的汤汁飘散鲜香,使葱花底下的虾仁馄饨更加诱人。岑元柏脸色稍霁,握起汤匙开动,危怀风饭量一向很大,这厢虽然不算饿,但是吃个一两碗不成问题,便也开始大快朵颐。
岑雪想着徐正则与云桑,又被饕餮一事困扰,心不在焉,吃了三颗后,本便果然的腹里彻底装不下,放下汤匙。
“我不饿,吃不下了。”
岑元柏皱眉,看着岑雪那一碗几乎没动过的馄饨,本着尽量不浪费的原则,伸手去拿,却有一人先他一步碰到了碗。
岑元柏抬头,看见危怀风,两人俱是一僵。
第100章 庆生 (四)
岑雪挨墙坐着, 看见眼前这一幕,亦是呆住。
谁会想到,岑元柏、危怀风两人竟会不约而同来拿她吃不完的馄饨?
危怀风率先回神, 撤开手, 岑元柏一默后, 跟着收回拿碗的动作, 于是岑雪的那一碗馄饨再次惨遭抛弃, 孤零零地杵在她眼皮前, 冒着傻气。
危怀风又一次伸手过来, 挑唇道:“我爱吃馄饨,你若不介意,我笑纳了?”
岑雪赶紧应一声“嗯”,见他拿走碗后, 先是放在一旁,待吃完他自己的,才又来吃她剩下的, 前后用了两把汤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