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不欢而散,以你师兄的脾性,不是会说软话的人,而云桑性格骄纵执拗,若是一再被拒,必然负气离开。”危怀风猜测完,话锋一转,“但依我看,你师兄与那歌女多半是逢场作戏,不是真情。”
岑雪事后冷静下来,也自知那天撞见的事另有隐情,可看危怀风如此笃定,便忍不住问:“为何?”
危怀风挑唇:“他那人,说好听些,是圣僧一般的定力,说难听些,便是榆木疙瘩。如此不解风情,也就是小表妹爱折腾,承受得住,换做旁人,能有几个耐心应付,何况还是见惯风花雪月的青楼歌女?”
岑雪啼笑皆非,道:“盛京城里倾慕师兄的女郎,也很多的。”
“是,人家风清骨秀,出类拔萃,自然爱慕者众多。”危怀风眯眼,话里忽透酸气,“肤白貌美,是你们盛京女郎评选美男子的标准嘛。”
岑雪看他黑着张脸,更想笑,道:“那,你们西陵城又是如何评选美男子的?”
“自然是以你眼前这人为标准。”
“贫嘴。”岑雪用另外一只手打他。
危怀风不躲,脸微偏,英眉耸着,眼底一派狂狷意气:“不够格?”
岑雪看着他,耳鬓渐热,小声道:“够。”
危怀风伸手,指另一侧没有被亲的脸颊,岑雪心如鹿撞,低下头,在他脸上一亲。危怀风笑,提高要求:“能亲个响的么?”
岑雪想起他先前亲的那一大声“啵”,面红过耳,危怀风眼疾手快,抓住她另一只手。
“抓我做什么?”岑雪被他弄得一怔。
“你不是要打我?”危怀风一副有先见之明的反应,大喇喇的,略含委屈。
岑雪心一软:“谁要打你,松开。”
危怀风便松开手。
岑雪道:“闭上眼睛。”
危怀风便闭上眼睛。
岑雪默默收拢手,深吸一气,在他脸颊上用力一亲,“啵”一声,绽开在夜半的营帐里,震动人心。
危怀风眉开眼笑,满脸是惊喜与快慰,看岑雪时,眼里盛满光亮。
“我信了。”
“信什么?”
危怀风笑容纯粹,郑重道:“你很想我。”
第103章 北伐 (三)
危怀风从那名护送岑元柏的士兵身上看出蹊跷后, 心里便猜测岑元柏落崖失踪一事与贺鸣山、王懋相关,待金鳞送来军报,说是奉城那边催着围攻郢州时, 便没答应。
次日午后, 那名重伤的士兵率先苏醒, 危怀风、岑雪前去探望, 两厢见面, 岑雪惊讶出声:“凌远?”
坐在床上的男人形容憔悴, 然而深邃眉目里仍是昔日的锐利锋芒, 不为粗糙外表所掩,正是当初挖掘定山侯墓葬时,自告奋勇的那名衢州难民——凌远。
凌远见着岑雪,亦是讶然, 下意识要起身行礼,说起来,他能顺利从军, 多亏那时候岑雪向岑元柏引荐,与他同行的那些衢州乡人,亦是受岑家看顾, 方能存活至今。
“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了。”
岑雪阻止他, 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触目惊心,难以相信落崖那晚他究竟与父亲遭遇了什么。
凌远坐在床上向她拱手,歉疚道:“卑职无能, 让岑大人一再涉险,不知大人眼下如何?”
岑雪见他醒来以后, 开口先问岑元柏状况,心里动容,道:“承蒙你拼死相护,家父一切安好,不知那夜在奉城山上,究竟发生何事?”
凌远神情微变,沙哑道:“那天夜里,奉城军偷袭军营,大帅下令放火围剿,结果夜半时,风势突然由西转东,席卷军营。岑大人的军帐首当其中,我与几名弟兄护着他往后撤逃,没能逃离火海,走投无路时,从树林断崖跳了下去。”
“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危怀风开口。
凌远转头,对上一双不怒自威的眼,心知此人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战神之子,现如今的铁甲军主帅,胸腔里浪潮涌动,答道:“与奉城军交锋所致。”
“火烧在贺家营里,怎么会有奉城军?”危怀风唇微挑,眼神含着质疑。
“断崖下方是江水,江畔驻扎有一队奉城军,我与大人游上岸后,不幸被他们觉察,伤是突围时所致。”凌远面庞沉静,看着不似欺骗。
危怀风不语,思及先前猜测,内心仍然难以相信这一切全是意外,并无奸人作祟。岑雪听完,亦是无言,良久才道:“多谢。”
离开军帐后,两人并肩走在营地里,危怀风道:“依你看,他可有说谎?”
岑雪沉吟,道:“我与他相识不算久,印象里,他敦默寡言,但是勤奋肯干,在同乡里很有号召力。这次他从军,是因我向父亲力荐,无论如何,他算是岑家放在庆王军中的眼线,应该不会对我说谎。”
“你们怎么认识的?”危怀风忽感好奇。
“是那次在苍鹿山挖掘墓葬。”岑雪解释完,又想起那时候王懋的刁难、羞辱,愤懑难遣,道,“我原以为这次父亲涉险,是王懋在背后作祟。”
危怀风抱臂走着,无奈道:“一样。”
岑雪沉默,或许是对王懋的私怨让人先入为主,又或许是太希望岑元柏能转变立场,离开庆王,这一刻,内心竟有种道不明的失落。
“两位这是去探望岑大人?”
前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声音,岑雪抬头,见招展旌旗下,一人身着瑞草云雁广袖圆领长袍,脚踏锦靴,风姿雅正,墨发以羊脂玉簪半束,鬓若刀裁,明眸玉肤,看人时一派温柔娴静,令人心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