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等岑雪反应,危怀风先行礼。
王玠颔首,岑雪越发错愕,呆道:“殿、殿下?”
王玠从她的反应里看出震惊,微微挑眉:“有那么难认吗?”
岑雪哑然,反复盯着王玠,岂能想到昔日落魄潦倒如叫花子一样的男人拾掇以后,会是眼前这芝兰玉树、落英洋洋的俊美模样?呆怔半晌,方收回神思,欠身行礼:“小女失礼了。”
王玠笑而不语。
危怀风瞥向他手里提着铜炉,忽有所感:“殿下这是?”
“哦。”王玠提一提铜炉,微笑,“岑大人一直昏迷不醒,我给他烧颗蛋试试。”
“……”
王玠转身,先往岑元柏所在的营帐走,左手提铜炉,右手握鸭蛋。危怀风看一眼身侧的人,从其脸上发现担忧,安抚道:“也不全然是骗术。”
岑雪说不出话,加快步伐。
※
四十里外,奉城军营里,一名传信的骑兵匆匆赶回来,待把陵城那边的消息告知上方人后,营帐里顿时响起勃然大怒的叱骂声。
“这个危怀风,嚣张跋扈,独断专行,根本不将人放在眼里!”王懋拂袖,义愤填膺。
“世子先息怒,危怀风所言,也并不是全无道理。岑大人不仅是他的准岳丈,也是王爷指定的军师,如今他生死未卜,贸然开战,恐会动摇军心,攻城一事,的确要三思而后行。”贺鸣山试图说服。
王懋心头火气更盛:“战场之上,本便是生死无常,凭什么他岑元柏下落不明,就要让数十万人踟蹰不前?别说他眼下是生死未卜,便是死了,也不能阻挠父王的北伐大计!”
“事发地并无岑大人的尸体,树林后方又正巧有一座断崖,以岑大人的智谋,必然是选择跳崖逃生了,再找两日,想必能有结果,世子何苦急在这一时?”
“再找两日?”王懋不满,“战场风云,瞬息万变,岂容他再耽误两日光阴?既然找不着人,那便当他是死了,帐外的数万名将士死得,他岑元柏一样死得!难不成,缺了一个军师,贺大帅便做不得主?打不成仗了?”
“世子!”贺鸣山气结。
“本世子话已至此,大帅三思,若因你贻误军机,葬送北伐大业,别怪我向父王参奏!”王懋狠声说罢,拂袖离开。
大帐外,扈从已恭候多时,见王懋出来,迎上来道:“世子,查到了,人被危怀风派人救走了。”
王懋脚步一顿,本便发青的面色更黑似锅底,青筋暴起,切齿道:“埋伏的那些人可有露馅?”
“没有,都是按世子的吩咐,乔装成奉城军埋伏在江畔的。”扈从低声汇报,“还有,昨日又有一辆马车进入危家铁甲军营地,下来的是位女郎,应是岑家长女。”
“狗男贱女,倒是般配!”王懋恶声。
扈从忧虑:“现如今,岑家父女与危怀风同在一方阵营,岑元柏向来老谋深算,我们借火攻暗算他一事,恐怕瞒不了多久,为保险起见,此人更不能留了。”
王懋皱眉,那天夜半暗算岑元柏,本是将计就计——自从会谈以后,岑元柏接二连三对他提出的谋略打压否决、冷嘲热讽,偏袒危怀风的心思则再明显不过。大火失控后,岑元柏所在的军帐先被侵袭,王懋当时恶念一生,撤走侍卫,谎称岑元柏已先行下山,众人果然不疑有他。山林尽头有座断崖,这一点,王懋是早便知晓的,为防止万一,待岑元柏失踪一事败露后,他又假托寻人的名义,派人乔装成奉城军赶往断崖底下,如若发现岑元柏,则秘密刺杀。
原本以为一切缜密妥当,岑元柏这只老狐狸势必难逃一劫,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危怀风来,彻底搅乱了这堪称完美的计划。
岑元柏不是善类,一旦回来,必然彻查此事,以他的阴狠手段,他便是不认也要脱一层皮,为今之计,必须先下手为强!
王懋决然道:“派人回一趟江州,面禀父王,就说岑元柏有背叛之心,已假死逃遁,投靠危怀风!”
“是!”
※
木炭在铜炉里爆织着火星,被埋在碳灰里的鸭蛋慢慢冒起青烟,王玠坐在铜炉前,嘴唇翕动,不断念着咒语,床上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岑雪扶起岑元柏:“爹爹!”
“果然醒了,殿下神通了得,华佗再世也不过如此!”军医在一旁诚心恭维。
危怀风看着满帐的青烟,欲言又止,伸手扇了两下,指着那一炉仍在不断冒烟的炭火:“先把那炉炭撤了。”
“诶!”军医应下。
王玠跟着起身,看一眼在床上咳得有声有气的岑元柏,大功告成,道:“那我便也不再多留了,三位慢叙。另外,蛋已烧圆,放在桌上,一会儿记得剥来吃。”
危怀风又看那颗鸭蛋一眼,点头:“有劳,殿下慢走。”
岑雪拍着岑元柏后背,替他顺气,岑元柏摆手,示意无碍,消停下来后,先看向危怀风。
“伯父。”危怀风行礼。
岑元柏神态疲惫,然而眼里依旧蓄着精光,自知落崖以后,是被危怀风派人所救,这厢再见他,态度自然有所转变:“多谢。”
“能为伯父排忧解难,是怀风之幸。”危怀风诚恳依旧。
岑元柏默然,忽感惭愧,看回岑雪,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大哥传信回江州,说是爹爹突然下落不明,我放心不下,便与师兄赶往明州官署,后来又从怀风哥哥的信中得知爹爹已被救至陵城,我便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