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莎泰然自若,走回案前坐下。
“你究竟是什么人?”
“平蛮县巫医,夜郎人士, 能为世子排忧解难的人。”
“你是夜郎苗人?”王瞿讶异。
木莎点头,不多周旋,开门见山:“诚如世子方才所见, 苗人擅长用蛊,下蛊以后,可以操纵中蛊人的神智。或令其癫狂, 或使其昏睡,又或者改变其心智脾性, 使之做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举止。日前,我听闻王爷突染恶疾,全城名医都一筹莫展,唯独一个叫徐正则的人可以稍微缓解王爷的病症。区区文士, 略懂医理,竟然可以凌越于各大名医之上, 诊他们所不能诊,世子不感觉奇怪吗?”
王瞿心头震动,道:“你的意思是,我父王并非生病,而是中蛊?”
“世子英明。”
“何人下的蛊?”
“那就要王爷发病前一夜都是在做什么,身旁有哪些人接近过他了。”
王瞿神思飞转,第一反应是排除母亲孟氏,这么来看的话,嫌疑人已然水落石出!
“庆王妃?”
木莎不置可否。
王瞿霍地变色,反复回想庆王发病后的一系列事件,先是母亲孟氏被构陷牵连,有苦难诉。后是岑元柏被人检举,徐正则在案发当日突然跳出来,说是有方法可以为庆王治病,从而躲过一劫。
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初力荐徐正则入府来诊治的人正是庆王妃。
“徐正则勾结庆王妃向我父王下蛊?!”
王瞿愤怒,满眼是被人蒙骗后的气忿,亏他先前一直以为徐正则是正人君子,一度寄希望于他可以尽快治好庆王!
“一年前,徐正则以为庆王寻宝为由,前往夜郎王都,在那里与一名擅长下蛊的苗家女相识。后来,他离开夜郎,那一名苗家女也跟着消失在夜郎国里。若是没猜错,他二人应该始终待在一起,这次庆王中蛊一案,幕后的操纵者正是他们。”
王瞿听得惊心:“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做?因为岑家?他想要凭此方法救出岑元柏?”
木莎失笑:“他为王爷诊治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岑家的事情根本没有转圜的迹象,岑元柏被困在大牢里,每日被庆王妃安排的狱卒鞭打,也已不成人形,奄奄一息。世子真以为他像外界所传的那样,是为救恩师而奔波?”
“那是为何?”王瞿皱紧眉头。
“世子有没有想过,或许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不是救人,而是杀人。”木莎目光锐利。
王瞿一震:“杀人?杀什么人?”
“自然是眼下被他攥在手心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那两个人。”
王瞿醍醐灌顶,瞳孔收缩,满脸是错愕愤慨。木莎趁机而进,接着道:“城西有一家名叫藏香阁的青楼,在外看是柳户花门,走进里面一瞧,却发现剑影刀光,机关重重。原来,那地方竟然是梁王麾下一支暗卫的据点。据我所知,在外素有廉名的徐正则不止一次出入此楼,并与楼里的花魁私交甚密。世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背后的缘由罢。”
“来人!”王瞿阴沉着脸,“派人搜查藏香阁,所有人员,一律羁押候审!”
“是!”
亲信领命而去后,雅间里的氛围彻底凝重,王瞿胸口似翻江倒海,难以平息。他极力克制着满心的愤懑,盯紧木莎:“你来找我,应该不止是想揭发徐正则那么简单吧?”
木莎淡淡一笑:“是,我来,是想与世子谈一笔交易。”
王瞿凝神。
木莎说道:“王爷身份非常,若是长期被徐正则操纵,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苗人的蛊虫一旦进入人体,便会啃噬筋脉,吸取精元。若是始终不能取出蛊虫,终有一日,中蛊人会油尽灯枯。世子,您是聪明人,也不忍看王爷蒙难、侧妃受辱,我愿意为王爷取出他体内的蛊虫。同时,也烦请世子为我救下一人。”
“你要救何人?”
“岑家家主,岑元柏。”
王瞿意外:“你是为岑家而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也是拿钱办事罢了。”
王瞿思绪起伏,若眼前的女人是为岑元柏而来,那背后的人多半就是危怀风。他母亲似乎正是夜郎人,想必从平蛮那边找来一个有能耐解蛊的女人不是难事。
“可是岑元柏是背叛我父王的重犯,又涉嫌谋害我大哥,你让我放走他,待我父王康复,我又如何向他交代?”
“王爷憎恨的并非是岑家家主,而是勾结敌人的叛徒。世子眼前就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叛徒,何愁没有办法向王爷交代?至于您大哥那件事情,庆王妃空口无凭,根本以公报私。您杀了岑家家主,除为她一解心头大恨以外,毫无益处。可若是救回王爷,揭发庆王妃与徐正则的罪行,您立下大功不算,更可以除掉庆王妃这一块绊脚石。往后,您与侧妃娘娘不就是平步青云了吗?”
王瞿眼睛一亮。自从失去王懋后,庆王妃在府里是整日的大发雷霆,疑神疑鬼,动辄喊着要所有伤害过王懋的人血债血偿。庆王册立他为新世子后,庆王妃的怒火一下绵延过来,每次见面时,都用一双阴冷的眼盯着他不放,仿佛他也是需要为王懋偿命的恶人之一。
母亲说,庆王妃是穆氏长女,有背后的宗族势力在,可以帮衬他与父王夺取天下。可是,那人的心智早已被仇恨燃烧殆尽,能有几分心力为他筹谋?相反,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除掉她,那母亲岂不就可以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任的王妃?那以后,后宅里还有何人能够欺压到母亲头上?他们母子二人在王府里忍气吞声了那么多年,不坐上正位,又如何能算彻底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