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王瞿震惊,忍不住喝叱,“谁允许你这样与我父王说话?!”
木莎唇一扯,神态狂狷,王瞿看在眼里,惊疑难定,突然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
庆王的眼神也在一瞬间几经变换,他盯着眼前的女人,手在太师椅扶手上收拢,压制着内心的震动,道:“你是危廷的夫人,那个失踪多年后,重新杀回夜郎的国主吧?”
话声甫毕,平地惊雷,王瞿赫然瞪目,旁侧的赵有福等人亦是大惊失色,齐刷刷看向木莎,难以置信。
木莎轻笑:“王爷好眼力。”
庆王也回以一笑,然则手指反扣在扶手上,已快蹭断指甲,手背暴起的青筋蜿蜒,无一处不在昭示着内心的震愤与惊恐。
江州城里关卡重重,王府里更是戒备森严,她竟然敢不带一兵一卒,悄无声息地潜至他眼皮底下来。
等等,她是来做什么的?解蛊?
解蛊……不,不可能,危廷死在他手里,她恨不能饮他血、啖他肉才对,怎么可能会给他解除蛊毒?
庆王胸腔剧烈震颤,脑颅里似乎又有血液回流,那种被锯头一样的痛楚开始蠢蠢欲动。他那一笑僵在嘴角,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映着木莎的模样,沙哑道:“来人。”
旁侧的扈从应声而动,木莎昂然:“既然都能猜出我是谁了,该不会以为拿下我,就算是万事大吉了吧。”
庆王屏气,猛地一震,呕出一大滩淤血!
“父王!”
“王爷!”
“……”
众人大惊,扑上来搀扶,看着吐得满身是血的庆王,触目惊心,慌忙往外召唤府医。
王瞿抱着不住抽搐、神智开始混乱的庆王,抬头瞪视木莎:“你……你又给我父王下了蛊?!”
“那不然呢?”木莎漫声,“这畜生于我有杀夫之仇,我不算计他,难不成真要做他的再生父母?”
王瞿气结,恨不能立刻杀掉这女人以解大恨,然而怀里的父亲被折磨至此,若不解蛊,安能存活?
“若我父王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休想走出庆王府!”
木莎被扈从用刀押在原地,欣赏着庆王在王瞿怀里挣扎的痛苦模样,但笑不语。
※
岑雪一行离开城外树林后,下榻在一座濒临长江的小镇客栈里。入夜,秋风吹在窗柩外,古树飒飒有声,岑雪伏在圆桌上,忽然听见咳嗽声,抬头一看,是岑元柏醒了过来。
“爹爹!”岑雪赶上前坐下,泪盈于睫。
岑元柏看见她,百感交集,沙哑道:“哭什么,人还在呢。”
岑雪拭泪,想起他身上那些千疮百孔的伤,心痛如锥,眼泪根本收不住。岑元柏低声叹息,道:“可有水喝?”
岑雪应有,端来一盏温热的茶水,扶他起来,喂他喝下。
岑元柏躺回床上,环视屋舍,大概猜出目前的状况,询问道:“人都出城了?”
岑雪道:“危夫人仍在城里,怀风哥哥在城外等她。”
提及这件事,她心里惴惴不安,原因是昨日在城外树林分别后,危怀风、木莎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根本不知眼下是何情况。
岑元柏眉头一皱,思忖道:“今日是初几了?”
“十月初六。”岑雪不解,“爹爹问这个做什么?”
“应该到了。”岑元柏兀自道。
岑雪更茫然,岑元柏看她少顷,忽道:“你们是如何把我救出来的?”
岑雪如实说来,特意提及顾家家主派人来襄助一事。岑元柏听了,并不意外,道:“没错,那是顾晔派来的人。”
“爹爹知道?”
“当然。”
岑雪蓦地一激灵,会意什么:“爹爹从一开始就知道顾伯伯会来救您?”
岑元柏“嗯”一声:“你们是不是以为,有人诬告我勾结九殿下,所以庆王才突然向我发难?”
“难道不是吗?”岑雪怔然。
岑元柏轻轻一笑:“他们没有诬告我,我的确已向殿下投诚。”
岑雪震惊。
岑元柏眼神清亮,缓缓道:“殿下英明,愿信我一回,与我联手夺下江州。我已让旭儿赶往丹阳城,若无意外,那边应该已经发兵过来了。”
第137章 攻占 (一)
九月初, 岑元柏在郢州与贺鸣山商谈军务,突然接到庆王从江州发来的调令,要求他即刻回王府述职。
当天夜里, 岑元柏给在明州官署任职的岑旭发信, 命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岑家, 设法将岑家家眷带至城外, 赶往丹阳城。
北伐一战, 庆王攻取郢州, 丹阳城则被危怀风第一时间占领。那座城池并不大, 然而交通便利,地势高峻,登于城楼,可俯瞰四方, 乃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军事高地。
更重要的是,丹阳城与江州一江之隔,若有充足兵力, 可从那里径直发兵突袭江州。
九月初八,岑元柏渡江,抵达江州地界。入城前一日, 岑旭以一招金蝉脱壳成功带走岑家家眷。次日,岑元柏入城, 前来接风的是同僚顾晔——掌管五万兵马,负责一城安防的江州都督。
昔日,朝堂里风云诡谲,岑元柏身为礼部尚书, 表面上是朝官,内里则是庆王的幕僚。那时候, 顾晔官居从六品振威校尉,身份不高,但已是庆王麾下的一员得力干将。岑元柏在庆王府与其打过几次照面,但是私下并无多少交情,原因大概是两人都脾性冷淡,寡言少语,处在一块,除点一点头外,寻不出多少相投的志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