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福五味杂陈,迎上来:“王爷。”
“给孤倒茶。”庆王吩咐。
赵有福心酸,倒来热茶,扶着庆王喝下。
庆王靠在床头,喝完后,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屋,回顾醒来后发生的这一切,满心悲怆。
不过是短短一个多月,王府里便像天塌地陷一般,面目全非。先是枕边人联合外贼来向他下蛊,后是东窗事发以后他们自相残杀,彻底决裂。接下来,他亲手扶持起来的儿子也开始利欲熏心,为保全一个世子之位,恨不能他尽快去死……发妻、骨肉,以及先前伏在床头的那一位知心人,熟悉的皮囊底下,藏着的俱是一颗无情无义的心。
庆王悲愤交集,唤来赵有福,疲惫道:“孤是不是错了?”
赵有福侍奉他几十年,主仆二人,已然心有灵犀。眼见庆王如此,赵有福如何不痛:“王爷莫要多想,眼下养好身子,方是要事!”
庆王苦笑,心有不甘:“瞿儿心狠是好事,可对待孤,他也能这般决绝,委实令人痛心。”
赵有福知道他必然会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平心而论,他心里也是气愤的,可是当务之急,是要先顾及庆王的身体,莫让他再气急攻心。他劝慰道:“王爷,世子也是无心之言。危夫人下蛊害您,以您的性命作为要挟,逼迫世子放弃兵权,向九殿下投降,世子如何能应?他毕竟年轻了些,不知周旋,往后还要您多加教导,方能成器。”
庆王如鲠在喉,想起王瞿走前那副惶恐不安的神色,心里始终扎着一根刺。拔走吗?这种罔顾人伦的畜生,的确不配做他的继承人,可是废掉后呢?他病情尚未痊愈,外面腥风血雨,府里剩下的那些儿子、女儿更为年幼稚嫩,根本不足以抵御风雨。
罢,再如何,也是自己的骨肉,人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也是自己扶持上来的。像赵有福说的那样,或许是太年轻了,一时糊涂,往后调教一下,应能有转圜的余地。
庆王一声悲叹,放下杀心。
不久后,侍女进来送汤药,是府医走前开的那一剂解毒补体的药。赵有福端过来,伺候着庆王服下。刚喝完两口,庆王突然变色,嘴里呕出淤血。
“王……王爷?!”
赵有福大惊,放下汤药,召唤府医来看,以为是庆王体内的蛊毒再次发作。
庆王倒在床头,这一次,吐完血后,也不再抽搐,脖颈一歪,彻底不再动弹。
“王爷?!”
赵有福心惊胆裂,扑上前一看,庆王两眼翻白,嘴唇乌紫。他伸手一探鼻息,悲声大叫。
※
王瞿坐在书房里,额头蒙着一层冷汗,拳头紧紧收着,贴在两侧大腿上。外面传来惊慌的叫声,有人奔进书房里来,哭道:“世子,王爷他……蛊毒发作,人没了!”
房里的扈从皆是沉默,王瞿坐在桌案后,全身剧烈发抖,掩面痛哭,哽咽不止,胸口撕裂一样地剧痛,乃是弑父的罪恶在提刀报复。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若不这么做,被连根拔起的人就会是他!
一切都是那个夜郎女人,对,是她。是她在他们父子间扎入一根利刺,令他们反目成仇!
若非是她从中作梗,以他的品行,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王瞿涕泗交流,哭完以后,脸从手掌里抬起来,目光阴狠地投射在外,发誓道:“父王放心,孩儿势必会为您报仇!”
危家人、岑家人,以及雍州城里的那一位……有他在,有父王留下的江山在,他势必会夺回一切,问鼎天下,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王瞿义愤填膺,猛地站起来,意欲做些什么以表心志,书房外又冲来一人,行色仓皇,颤声道:“世子,大事不好!丹阳城发兵来袭,八万大军兵临城下,顾晔开城投降,已率领部将前去迎人了!”
“什么?!”王瞿五雷轰顶。
※
江州城外,旌旗连天,一派肃穆。
危怀风、木莎刹住胯/下的马,停在山头树林里,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一支军队,各自讶异。
军队威武有序,不是攻城,而是进城,然而那旌旗颜色眼熟得很,赫然是严峪麾下的川西大军。
西陵城出事后,川西、雍州一带皆由严峪负责,日前,他一直在雍州前线对抗朝廷的兵力,眼下怎么突然派人跑来江州了?
更诡异的是,江州居然无人防备,城门大开,坦然迎人。
若非是亲眼所见,谁人能信?
“这又是哪一出戏?你编排的?”木莎眉头微挑,看向危怀风。
危怀风神思飞转,忽然想起一人,震动之余,了然一笑。
不愧是能生养出小雪团那样冰雪聪明的人,论心计智谋,运筹帷幄,岑元柏令人五体投地。
“我可不像你们这些老前辈,那么喜欢寻人排戏。”危怀风调侃着,策马往前。
木莎狐疑,从他的反应里猜出大概,应是岑家那边有所筹谋,提前与江州对接,派人来收城了。
“不下去看看?”木莎跟上危怀风。
“不看,另有要事。”
“什么事,比这还要紧?”
危怀风“驾”一声,驰入风里,朗声道:“成亲!”
第139章 攻占 (三)
岑雪一行离开江州后, 下榻在毗邻长江的一座小镇里。那晚岑元柏醒来,与岑雪说了许多话,次日天一亮, 外面果然便有消息传来, 说是丹阳城方向来了一大拨战舰, 船头旌旗猎猎, 看情形像是要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