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怀风微笑:“若没记错,当初殿下三番两次拒绝我,是因为烧蛋算过三卦,每一卦皆显示,若是殿下与我谋事,便会有性命之虞?”
王玠脸色越发凝重,沉声:“骗你的。”
“那就好办了。”危怀风眼底堆笑,“既然殿下承天之佑,并无劫难,那我假扮你,也不会有什么凶兆。殿下何必忧心?”
王玠看着他,心绪复杂。
“我没算过命。但是从出生以来,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起事后,战败、重伤、瘟疫……也算是历尽磨难。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能多次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想来也是个命硬之人。殿下若是不放心,不妨也先烧颗鸭蛋,给我算上一卦?”
王玠依旧板着脸:“都说了,骗人的把戏,给你算上一卦又能如何?”
“那我便当殿下是应允了。”危怀风头一歪,笑得恣意,“殿下虚长我几岁,届时我留些胡须,也便于掩人耳目。”
“少妄想,我扮不成你。”
“殿下扮我时,一身甲胄,头上戴着兜鍪,也就露出来半张脸。让人从伙房寻口铁锅来,用锅灰摸黑一些就是了。”
王玠靠在椅背上,闭眼,想是气的,脸已经开始黑了。
危怀风优哉游哉:“我呢,便从夫人那儿取些胭脂来。殿下姿容俊美,我也不差,区别无外乎是殿下肤白一些。梁王快十年没见您,想来也分辨不出多少。待我蓄上美髯,玉冠束发,狐裘披身,应该也大差不差了。”
王玠胸膛起伏,无声一叹。
次日,危怀风果然从岑雪那儿弄来一盒胭脂,要先扮一回,看看效果。顾文安看热闹不嫌事大,打开胭脂盒,拈来一指头细搓:“不错,粉质细腻,覆盖力强,涂上脸后必然肤若凝脂,光华衬人。殿下,您的风采怕是要被抢走了。”
王玠丧着脸,不予理会。顾文安撸起衣袖,径自帮危怀风涂脂抹粉,折腾半晌,愁眉不展。
“不成呀,将军。这粉在我这儿还能盖一点儿,往您脸上一抹,炭上铺雪似的,越铺越脏啊。”
“你让开。”
危怀风搡开他,用丝绵扑在胭脂盒里猛蘸,接着往脸上猛敷,铜镜里映出来的脸果然越来越来越“脏”,并不是想象里的雪白,而是一种类似发灰的颜色。
危怀风皱眉。
王玠耷拉眼皮看着这一幕,咽下一口浊气,起身走来,抢走危怀风手里的胭脂盒。
危怀风抬头,脸似一盆被水浇灭的炭,眼里苟着火星,亮光闪烁。很威武,也很滑稽。
“文安,”王玠无奈开口,“取些白面、鸡蛋、蜜浆、牛乳来。”
顾文安先是一怔,旋即了然,奉命离开。危怀风屈膝坐在案前,仰着脸一笑。
“非要如此?”
“梁王是谋害家父的最后一个元凶,我想手刃之,为父报仇。”危怀风坦然无畏,“殿下就当全我私心。”
王玠哑然无言,沉吟良久,走至危怀风身侧坐下。
当天,顾文安取来王玠吩咐的一应物品,坐在案前,平生第一次近观那神乎其神的易容之术。
危怀风、王玠皆是五官极为精致的美男子,肤色一改、胡须一粘,便已有了六分神似,待王玠为他调整脸型,改换发饰,相似度陡然增至八分,若非极亲密之人,根本瞧不出差别。
“殿下果然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危某五体投地。”危怀风凝视着铜镜里的脸,相当满意。
顾文安也大开眼界,意犹未尽:“殿下,您也扮扮危将军呗。”
“取一口铁锅来。”王玠一本正经。
顾文安呆怔。
危怀风咧唇笑:“够否?要不多取两口,擦厚些,也省得关键时候露馅。”
王玠心想这人可真是三斧头砍不入的脸,厚度惊人,斜乜他一眼,接着用蜜浆、蛋清以及胭脂等物研制人面。
危怀风看他受气媳妇似的,更笑得爽快。王玠心里毕竟有气,被那笑刺得耳痒,借机揶揄:“令尊也是赫赫有名的一介美男,无论如何在沙场摔打,都有一身玉肤,为何你偏偏黑成这样?”
“我像我娘。”危怀风满不在乎。
“看来是祖传的肤色,危将军也改换不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岑姑娘玉肌雪肤,怕是也与令尊一样,要浪费了。”王玠杀人诛心。
危怀风收住笑,听出一种被诅咒的恐惧感,顾文安在一旁捂嘴,笑声“咻咻”地漏出来。
“笑什么?”危怀风睨他。
顾文安甚是无辜,蒙着脸背转过身。危怀风看回王玠,努力笑:“小雪团曾说想要一个像我一样的孩子,那就借殿下吉言了。”
“嗯,那挺好,肤色像你,模样像她,一定极好看。”
危怀风彻底笑不动了,横竖觉着王玠在骂人。王玠身心舒畅,三两下易容完,便在这时,一人走进大帐里,行礼道:“启禀殿下,何家有密信传来!”
三人精神一振,王玠伸手,却见来人面朝危怀风,倏地反应过来,他两人这厢已互换面容。
危怀风接信,看完后,唇角浮笑:“今日夜半,何家人要开明德门!”
众人振奋,危怀风眼神锐亮,看着王玠:“殿下,天意如此,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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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里,杀气四震,危怀风手刃光睿帝,原本潜伏在暗处的饕餮杀手仓皇遁形,被严峪迅疾拿下。